第十四節(3 / 3)

“鄭屹你住手!”然而這時電話那頭夏鷗大聲尖叫起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讓我受到了震懾。“鄭屹我恨你,我恨你!我不準你打我主人!你快住手!”

“夏鷗!你還喊他主人!你還不明白嗎…”

“我不管、我不管…”夏鷗哭開了。我聽著她淒涼的抽噎,感到心灰意冷,失望地隻得罷手放開曹鳴,從他身上站了起來。

“主人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夏鷗邊哭邊問,對曹明,她的聲音竟還那麼關心和急切。

“滾…滾!”曹鳴還躺在地上,他有氣無力地謾罵著。“媽的…都是他媽什麼玩意。給我滾出去…這是老子的屋子…憑什麼你來多管閑事!給我滾出去!”

我沉默地看著他,覺得他就像一隻喪家犬躺在地上做最後的狂吠。那畫麵很是諷刺。

“夏鷗,別哭了。”我說完這話便扭頭走了。回房給夏鷗打電話,她不接;再打,還是不接。在那一刻我隻是想,夏鷗一時氣我,不接電話也是正常,過一段就會接了。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之後要不了多久,夏鷗就再也不能接起我的電話了。後來想想發覺,那一晚夏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竟是我聽到她最後的聲音。

我們的故事最灰暗的一段就要開始了。多虧它敘述起來隻消短短一小片文字,並非綿延煩蓄,冗長不絕。然而雖道是三言兩語,但自那以後的每一個夜晚,每當我一個人靜靜回憶起這往事時,它都始終令我捶胸頓足,痛心不已。這是我這一生來所做過最後悔的事。

自從偷聽了曹鳴和夏鷗的電話之後,我橫下心來要向夏鷗揭露曹鳴所為的一切。我去秋葉原買來了台我所見過體積最小的相機,又去服裝店置辦了兩件和我平時穿衣風格南轅北轍的黑色外套,搖身變成了更顯專業素養的私家偵探。我從此成了跟蹤曹鳴的專業戶,不僅是如影隨形,更講他做的醜事全部拿相機原原本本地拍照下來。

曹鳴的浪蕩果不是吹牛,這小子每天幾乎都去約會,且每次約會對象還都不盡相同。如他所言,中國的、日本的、韓國的,甚至有一次他還和學院裏的一個美國籍黑人女孩出去逛了一夜。

令我驚訝的是曹鳴的勾當還不僅僅停留在玩弄女人上,在持續跟蹤調查下我發現,他竟然還參加了東京的一個華人黑幫。早聽說二三十年前起,在東京的三十萬華人中就有幾撮地痞流氓結成黑幫互相毆鬥,這下曹鳴可算是讓我開了眼界。每個月總有那麼一兩次,曹鳴大抵是會接到上麵的號令,大半夜一身黑衣趕去唐人街。那唐人街華人聚居環境混亂,警方懶得介入,中國人頗有些權利自己管理,於是便成了流氓打群架的理想場所。曹鳴隻是組織裏的小羅羅,每次被叫去都是衝殺在第一線,不是毆人就是被毆。我躲在角落的陰影裏消禁了相機的快門聲和閃光燈,夜視鏡頭的輔助下把一切拍的一清二楚。

在那晚之後我沒再給夏鷗打過電話,起初是料想即是打了她大抵也會不接,於是就改發電郵;時間一長也便不願去打。我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前一天拍來的“戰果”挑挑揀揀作為罪證給夏鷗發去,每張照片再輔以小段說明,末了處添上一段勸夏鷗與曹鳴分手的話。開始時我寫的還比較謹慎,顧及著夏鷗的感想;可是時間久些後看夏鷗也從不回複,心想人家到底是看了沒看我都還沒個準數,便漸漸寫得奔放起來。言辭愈發激烈,選用的照片也愈發尖刻。

然而夏鷗直到最後也沒有回複我任何一封郵件。她似乎也從未向曹鳴提起,他倆每晚經我偷聽到的通話還是同以往一樣地在繼續。我越來越懷疑夏鷗或許真的就壓根沒看到我的任何一封信,她還是毫不知情地在做著她的夢。然而很快的,證實我疑惑完全錯誤的一天就到了。

那天我照例跟蹤曹鳴出行,今天他的約會對象是個還算漂亮的中國女孩。兩人在街上閑逛了一陣後竟手挽手走進了一家ラブホテル(Love

Hotel)去。到過日本的人都明白,這種ラブホテル裏的房間按小時計費,都是租給起了**的男女**用的。我沒法跟著他倆進去,便在他們進門時拍下了幾張。

在發給夏鷗這些照片前我也暗自猶豫過,這種照片發給夏鷗真的沒問題麼?她應該會受不了的吧。但是轉念一想,曹鳴既然都敢幹出這種事,我有什麼可不敢發?他這麼做顯然也不是第一次了,夏鷗就應該知道真相!我這麼想著,鼠標在發送按鈕上清脆地哢嚓一點,郵件便送了出去。

一切都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門外一陣嘈雜的敲門聲叫醒。打開門,隻見寮長正領著三個人站在我的門外。這三人中有兩個穿著西裝的陌生男人,而另一個站在後麵的女人是馮楠。我注意到這三人麵色沉重,尤其是馮楠,從看到我的第一眼起就躲閃著我的目光,藏在那兩個男人的身後。

“鄭屹君,這幾位是中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他們說有些事想找你…”

“啊寮長先生,我們自己和鄭屹君說吧,這裏您可否回避一下…”寮長的話被其中一個男人打斷,他愣了愣,然後點點頭走了。這三人走進我的寢室,把門關好。我看到馮楠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鄭屹…夏鷗…夏鷗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