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1 / 3)

馮楠最初慫恿我來日本的目的是什麼?直到這個關口我才想起來考慮這個問題。

希望我有個更好的大學上?單純地出於同學友誼幫助我?我一度這樣認為。可是馮楠那麼精明的一個女人會平白無故去做那些與她無關的事情嗎?我是個腦袋愚笨的人,如果不是在和曹鳴鬧翻的第二天一早,到寮(日本對宿舍的稱法)裏食堂吃飯時差點又和曹鳴撞了個滿懷,我想我直到今天恐怕也不會考慮這個問題。

一覺醒來睡眼惺忪地下樓吃飯,完全沒料到一進食堂便又撞見了那個曹鳴。我以為自己看錯了,心想怎麼會有這種事,可是定睛凝神看了又看,才終於確定迎麵走來的這人正是昨晚挨了我一拳的混蛋。曹鳴看到我第一個表情也是極其的驚詫,顯然我倆都沒想到會在同一個宿舍中遇到對方。這不是單純的巧合,這時再傻的人也大抵有這一層的認識了。這原因再簡單不過:當時申請宿舍時,極力建議我申請這偏居東京市郊的葛西留學生宿舍的人正是馮楠。我開始隱隱意識到這整件事背後恐怕都有著馮楠的安排。

昨天在池袋挨打吃了虧,今天曹鳴算是逮著了報複的機會。他一把揪住我的袖子,連拉帶拽地把我拖進他的寢室,然後反手鎖上房門。

“昨天你小子…囂張啊。”我倆相距一米對峙站著,曹鳴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邊說邊把手指捏得咯咯作響。

“渣滓…”我咬牙切齒地說,雙手握緊了拳頭準備幹架。

“哈哈,好啊。看老子今天怎麼教訓你。”話音未落,曹鳴一拳就招呼上來。

那拳頭迅速有力,夾著一陣風呼嘯而來。我料想正麵角力恐怕對我不利,於是我揮臂格擋開其正麵攻勢,衝上去抱住他,借勢把他撲倒在床上。我們從床上扭打著翻滾到地上,邊打邊互相大喊大叫地對罵。這其中具體罵了些什麼事後自然已記不清晰,但大致內容是我痛斥曹鳴對不起夏鷗,曹鳴則大罵老子的事與你何幹。

架打到最後力氣大的一方終於占了優勢。一番廝殺後曹鳴把我仰麵朝天摁在地上,酣暢淋漓地揮拳照著我的臉上痛打了三下。

“這回還清了。”他還喘著氣,但是已經又換上了那漫不經心的油滑強調,他伸手拽開開房屋門把我一腳踢了出去。

“以後老子的事你少管!”末了他惡狠狠地說了最後一句,然後呯地一聲把門重新撞上。

在他門口不知躺了多久,我的身體才又有了站起來的力氣。我起身發現自己鼻子還在像泉眼一樣冒血,用手抹了抹,還流,於是我不去理會它,搖搖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窗外陽光刺眼,幾隻小鳥正站在我陽台的晾衣繩上嘰嘰喳喳地叫喚。我重重地坐在桌前,胡亂抽出張餐巾紙撚成卷堵住鼻血,半分鍾沒到整張紙就紅了。

我打開電腦上網,發現郵箱裏有封夏鷗發來的電子郵件。打開看裏麵的內容,夏鷗寫道她已經回到澳門,問我這邊是否一切都好。她還責怪我說到了日本也不說給她打個電話保平安,真讓人不放心。

“也是啊…”我邊抽出新的一張餐巾紙替換已經滿是血紅的鼻塞,邊在心裏盤算,“來日本已經一周了,竟然都還沒和夏鷗聯係過…寫封郵件給她吧。”

可是郵件要怎麼寫呢?我有點頭大。說我到日本了,一切都好,這是沒問題;可是然後呢?告訴夏鷗我見到曹鳴了,然後把曹鳴在東京的劣跡全都跟夏鷗講?我想到這兒心裏一陣興奮,這是種複仇的快感。可是這樣終究不妥,一來夏鷗會傷心難過,二來更重要的一點是,我接觸曹鳴時間還太短,對他的了解太有限,如果僅憑那一晚飯桌上曹鳴的幾句吹侃就向夏鷗彙報情況未免還太缺乏依據。有一種可能性是,曹鳴隻是隨便吹吹牛,他本身也許並沒有嘴上說的浪蕩;當然比起這我更相信的是另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曹鳴所說的恐怕還隻是他做過事中的一小部分,他的行動很可能比嘴上的敘述更加讓人難以接受,更加不堪入目。

然而真相究竟是什麼,我必須要進一步進行調查。“要讓夏鷗認清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生的真實麵目並且最終離開他,我需要盡可能全麵地偵查曹鳴在日本的每一個舉動,盡可能多地掌握事實證據。”我暗自堅定了這個想法,把它作為下一步的行動指南。而與此同時在寫給夏鷗的郵件中,我隻是輕描淡寫地提到了在馮楠的引薦下我和曹鳴初次見了麵,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更多的描繪。

學期開始了,我從馮楠那兒弄來了曹鳴每天的上課安排,以確保在他下課後我能掌握他的位置。然而才經過最初的幾天我就摸清了他的規律,這潑才原來幾乎根本從不上課,每天一覺睡到中午,下午便出去尋歡作樂。單就曠課睡覺這一點而言我倆倒是蠻像,你不上課我也不上,反正我是衝著你來的日本,又不是衝著那幫小日本老師。遊戲有了攻略就會立即變得容易,什麼事情摸清了規律都是如此。在短暫的摸索適應後我的克格勃工作開始步上正軌。

第一天的跟蹤尾隨就收獲了“戰果”,隻是這“戰果”是顯然無法讓人興致盎然。雖然早就知道了曹鳴對夏鷗負心,但見到**裸的現實時心痛的感覺卻更是比聽說時強烈百倍。我懷疑我天生有做臥底或是偵探的天賦,自從走出宿舍的大門我就一路自然而然地保持著恰當的距離跟在曹鳴後麵。他今天的穿著和那晚吃飯時沒什麼兩樣,墨鏡依舊戴著,我就心裏納悶這大陰天的你有什麼必要遮陽。

轉過幾條巷,我跟著他來到地鐵站。為了看清他買票的路線,我一個跨步擠進售票機旁擁著買報紙的人群中。剛要走時發現賣報的日本小蘿莉正用滿眼的熱情期待地看著我,我敵不過這眼神無奈掏錢買了一張。然而這報紙卻也幫上了大忙,中午電車裏人少,要是沒個東西遮目該是很容易被曹鳴發現。我小心地站在車廂中距曹鳴最遠點,攤開報紙把整個臉擋住,報紙的中縫處我撕出一個小口,透過它時刻注視著曹鳴何時下車。就這樣又跟著他換車兩次後,我發現自己終於從台場的地鐵站裏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