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山河永繼(大結局)(1 / 3)

鐵慈大喊:“萍蹤!阿瑆!”

紅白身影一閃,萍蹤狂奔而出,一步騰空,衣袖一甩,腳下便多一級冰梯,遠遠看去,像神詆在半空以白色巨筆揮撇捺。

她踏上冰梯,又是一揮,腳下又多一撇。

她不斷踏梯而上,淩空轉折,那冰梯就在她腳下周轉回旋,逶迤上天。

錦袍飛舞,遊衛瑆踏冰梯而上,步伐輕捷,踏懸空冰梯而不碎。

不過轉瞬之間,萍蹤和遊衛瑆便借冰梯上高天。

底下萬千軍士仰頭望,心動神搖。

直到兩人都成了小黑點,萍蹤已經力竭,離將軍還有三丈。

遊衛瑆必須觸及當事人才能發揮作用。

銀光如電,破雲而下。

前一個,端木桑棠還沒解決,再來一個,誰也接不下。

萍蹤一聲大喝,一手揮出一道火焰撲向將軍,一手抓住遊衛瑆,全力將他往上一拋。

冰梯經不住這般大力,猛然碎裂,萍蹤自高空急速墜落。

“呼”地一聲,遊衛瑆越過高空,再上三丈,奮力出掌,離將軍卻還差一尺距離。

將軍也不避,在空中冷笑垂眼看他。

他身後還有飛行翼,固定他不至於被高空大風吹蕩。

遊衛瑆身形眼看要落下。

銀光如電而下。

一陣風起,一道繩索掠過遊衛瑆眼前。

那是降落傘的繩索。

他眼前一亮,猛地抓住,順勢半空中一翻身,已經攀上將軍的腿。

他手掌啪地一拍,大喝:“回去!”

風聲忽急,狂卷於穹蒼之上。

將軍眼前光影繚亂,萬物飛快倒退,遊衛瑆從他腿上鬆開,掉下,遊衛瑆半空橫縱,遊衛瑆踏足冰梯頂端,遊衛瑆從冰梯上一級級倒回……畫麵閃電般過,目不暇給,最後銀光一閃,將軍身體一震。

他愕然低頭看銀色手提箱,三個按鈕一個紅兩個綠,表示還有兩發沒出。

剛才發出的那顆呢?

回來了?

這是什麼本領?

……

萍蹤和遊衛瑆先後從高空墜下。

一陣風過,卷著細沙和碎雪,扶搖直上,先後接住了兩人。

遊衛瑆落地,神情遺憾。

這回的回溯,時間很短,沒能將第一顆炮彈給回溯了。

他的回溯能力是需要消解對方能量的,顯然對方能量過大,導致他回溯時間過短,連第二發炮彈都差一點沒能退回去,更不要說第一顆了。

而且他今天也無法施展第二次了。

鐵慈也歎息一聲。

她一直帶著阿瑆,就是為了這一刻,但是看見端木桑棠先出手,又看到了箱子的體積之後,她決定讓阿瑆暫緩出手。

就是等著這可能的第二顆炮彈,屆時說不定能把兩顆一起請回去。

然而終究不如人願。

高空上,將軍稍稍一怔,隨即冷笑一聲,手指再次按向按鈕。

時光回溯是嗎?

可他還在。

一次不成,兩次。他們攔阻一次已經耗盡力氣,還能一次次攔下來?

黑團裏的銀光還在落,桑棠還在苦苦支撐。

將軍的手再次落下。

忽然起了一陣風。

風沙極大,落地成卷,越卷越大,越卷越狂,遍地黃沙與殘雪以及摔散的飛車部件被生生卷起,在風柱中越卷越高,最後凝成一根巨大的金色細針,旋轉著刺入了黑團之中,正向著銀光和銀光上方的將軍方向。

金色細針和銀光乍一接觸,轟然四散,宛如在黑團中下了一陣亂雨,卻也將銀光落勢又阻了一阻。

風散了,卻未絕,化為一道橫拍的巨掌,越過黑團,砰地一下撞上了將軍的傘。

嘩啦一聲,那風裹著將軍的傘橫向狂飆,將軍背後降落傘的線糾纏在一起,並向一邊的石山撞去。

將軍並不焦灼,卻也不得不鬆開按鈕,單手抓住手提箱,另一隻手去按卸傘按鈕,準備卸傘之後再用備用飛行器。

他手抬起那一刻。

石山那九十度的崖壁上,忽然飄出一條影子。

影子原本就貼在石山上,一動不動,像日光照落的自然的陰影,誰也想不到在那樣的高度,那樣的角度,居然還有人在。

那陰影飄出時,宛如山石剝落般自然。

她的劍光,也像日月之光轉過山角,輕輕巧巧地,映照在了將軍身上。

隻有鐵慈這樣的人,才能看見,這一瞬間,影子連同她的劍,整個人穿過了將軍的身體。

半空中紅紅白白一陣亂濺,什麼東西啪地一聲甩在石山崖壁上。

那纖細的身影人在半空,身體前傾,因為速度太快,還保留著橫劍前衝的姿勢。

似乎在出神。

銀色箱子染血墜落。

鐵慈身影一閃,狂奔而去,卻因為距離太遠,來不及。

小影猛然轉身,伸手一抄,將銀色箱子抄在手中。

喃喃道:“可算報仇了……”

她抬眼,十丈外,桑棠忽然身子一晃,噴出一口血。

端木的手早已貼在他後心,古銅色身影一閃,剛才馭風卷走將軍的塵吞天出現,也將手貼在他後心。

鐵慈奔至,也遞出了自己的手。

她顧不上去窩裏海底去查看慕容翊,隻知道這道光,絕不能讓它落下。

端木嫌棄地看一眼她染血的唇角,想想真氣雖亂,但聊勝於無,也便不說了。

然而黑團仍舊在一點一點往下落,那點銀光也在一點一點接近黑團底部,遠遠看出,像輕鄙的眼眸亂閃。

桑棠額頭大汗滾滾而下。

端木忽然收手道:“罷了,讓它落吧!”

鐵慈:“不行!落下來所有人都會死,你忘記當初你怎麼傷的了!”

“但在此之前桑棠會先死!”

“都是死分什麼先後!擋住了最起碼還有人能活!”

端木一掌便將鐵慈拍出了三丈遠,“滾!桑棠早死我一刻也不行!”

他出掌那刹,桑棠忽然一聲低喝,渾身一晃,再次噴出一口血。

這次的血簡直似雨一般,色澤渾紫,轉眼噴上黑團,刹那間黑團便更凝實幾分,桑棠並不停留,縱身一躍,整個人躍入他的黑暗結界裏。

端木的喊聲近乎淒厲:“不——阿棠——”

桑棠的聲音隔著黑霧聽來恍惚遙遠,“三郎,我想你不死。”

頓了頓,他道:“我想桑若不死,最好所有人都不死。”

端木啊地一聲大叫,飛身而起,一頭便要紮入黑霧之中。

黑霧忽然震了震,將端木彈開,一縮之後,猛然漲大。

膨脹成幾乎遮住窩裏海的黑色雲團。

黑霧中隱約桑棠一直在噴血,每噴一口,那黑霧便漲大一分,凝實一分,硬生生托著那銀光停住墜勢,緩緩向天際後退。

底下有人在歡呼,鐵慈本就是強弩之末,被端木那一掌打得不輕,一時爬不起身,她仰頭看著倒退的銀光,心卻越來越涼。

退回去,能退哪裏去?在天上飛再久,終究是要落下來的。

落下來就是末日。

再說,這東西就算不落地,真的就不會在天上自己爆了嗎?

黑霧忽然猛縮,像陣痛的婦人,一顫一彈,抖動劇烈。

鐵慈隱約看見黑霧中的人影猛然墜落,卻在最後一霎揮袖展身,周身迸開無數氣流。

下一瞬噗地一聲響,銀光從黑團中被擠出,如流矢向天倒射。

不及人們歡呼,黑霧猛地炸開,雲團推擠,狂風大作,黃沙共殘雪飛上半空又落下,整個窩裏海都在震顫,無數人從地上被彈起,剛趕來的騎兵墜落馬下滾成一團。

無人察覺四散橫飛的氣流有相當一部分打在了鐵慈身上,打得正欲起身的她噗地噴出一口血,徹底倒地不能動彈。

“桑棠——”一聲厲呼響徹翰裏罕漠,端木疾掠而至,接住了柳絮般飄下來的桑棠。

他的手在抖,渾身都在抖,卻一時不敢看桑棠,忽然聽見人們驚叫。

“快看!”

端木一抬頭,就看見頭頂那片銀光也在劇烈震顫,發出的光芒耀目至不能逼視,如一輪新的太陽,灼灼燃燒在所有人頭頂,且不斷擴大——

很熱,每個人都感覺到了那種巨大的熱量,隨之而來的強烈的灼燒感和窒息感。仿佛天地都在一瞬間被擠壓、煮沸、下一刻便要爆裂開來。

隻有端木不覺得熱。

他覺得渾身都涼透了,從他觸及桑棠那一刻起。

他低著,沉默著,束發的簪子不知何時碎了,長發瀉在肩頭,他有一把好頭發,似青雲如烏緞,當年在燕南,他喜歡在竹樓上垂下長發梳理,後來到了雪原和沙漠,桑棠最喜歡幫他梳頭。

他的頭發很長,打理起來很麻煩,桑棠卻總能理得齊整順滑,一絲不亂。

如今他發亂了,桑棠卻不管了。

端木忽然抬頭,看向頭頂灼灼如新日耀目的光。

他迎著那光,眼瞳卻幽黑毫無光彩,像一口埋葬了所有生機和希望的井。

下一瞬他到了半空,迎向那光,那不斷擴大的宛如將天空洗白的燦爛之處。

他伸手,五指戟張,一橫一劃,一個生生撕裂一切的手勢。

明明對著空處,他這一撕,卻像是將天撕開一個豁口,從豁口裏,透出幽深黑暗,和廣袤黑暗深處,無數碎鑽般的星光閃爍。

豁口越來越大,像撕開一片幕布,現出其後的新宇宙新時空。

銀光仍在顫動著,光芒落在端木的背上,順著他的衣角發尾往上延伸,所經之處,泛出一片銀白。

乍一看似乎是光將烏發染白,再仔細看,端木的發散在風中,從發尾開始,寸寸轉白。

轉瞬之間,光陰急褪,霜雪滿頭。

鐵慈趴在地上,看著那飛舞飄搖的白發,一聲聲咳出鮮血。

銀光猛地一顫。

鐵慈閉上眼睛。

半空裏,一隻清瘦的手,猛地伸過來,一把抓住了那束銀光。

瞬間那手便沒了皮肉,成了一把白骨。

白骨上迅速生出一層厚冰,端木不知疼痛地緊緊抓住了那支惡魔般的圓潤炮彈,轉身對著自己撕開的黑洞,伸臂一掄。

銀光尾端生著刺目的白火,從眾人眼前一閃而過,沒入那片微光深邃的黑洞之中。

曳出一道白虹,轉眼消失不見。

隨即便是一陣從極遙遠之地傳來的震動,從那黑洞之中傳出,震得這邊絮雲飛散,碎雪湮沒,人們腳底一陣震顫,隱隱似乎聽見極其沉悶的爆炸之聲。

天空上的黑洞轉眼消失,似傷口迅速彌合,兩條人影,斷線風箏般地飄落。

一陣風過,托起兩人,平平送往地麵。

鐵慈踉蹌奔去。

地麵上幾具屍首,將軍的屍體被從石壁上剝了下來,扔在地上,他手腕上什麼東西閃爍著,鐵慈目光掠過,怔了怔。

然後她轉頭。

端木抱著桑棠,躺在另一邊一片狼藉的雪地上,衣袍和長發都散著,寬袖下露出已成白骨的手。

一頭烏發,原本略有銀絲,這幾年調養得好,都已轉黑。此刻卻又成了全白,如一抔雪落在沙土之間。

他神色很平靜,也並沒有衰弱之態,依舊光潔的臉上,反而眉更青,唇更紅,深豔都麗,不似真人。

他身邊桑棠蒼白如雪,眉目也是寧靜的,宛如沉睡,唇角噙笑。

端木不看任何人,隻端詳著桑棠的臉,道:“你不想我死。我知道。”

頓了頓,他道:“可你不知道,我不願獨活。”

他撫了撫桑棠的臉,替他將微亂的發理順,自己則撥了撥散亂的白發,笑道:“這下沒人給我梳頭了。”

想了想又道:“白頭發怪難看的,你沒看見也好。”

鐵慈示意人上前扶起他,他懶懶道:“滾。”

又道:“你留下。”

萍蹤等人擔心地看著鐵慈,都怕這大佬瀕死心氣不順,一著把鐵慈給殺了。

鐵慈擺擺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她目光在人群中掠過,壓下心中的焦灼和不安,轉頭看向端木。

“我們就葬在這裏。”端木道,“合葬,你懂的。無須立碑,無須墳塋,無須任何陪葬,我不要以後被亂七八糟的人踏在我們頭上,更不希望因為太有錢,墓被人掘了。”

“是。”

“周圍劃出百裏,包括我們住的那個院子。除了桑若那一族的人,從此不許任何人進入。”

“好。”

“桑棠很喜歡桑若,你要照顧她和她的族人。”

“朕會交代丹野此事。”

端木這才睜開眼,看了鐵慈一眼,隨即便轉開眼光,道:“別欠債,欠了債,最後總要還的,不是拿錢,就是拿命。”

鐵慈無言以對。

端木又上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端木,眼神裏露出一點古怪的意味,隨即他淡淡哼了一聲,道:“慕容翊坑得我們好苦。”

到此時,也便明白,無論是提供天賦之能之士供他複刻,還是桑棠和桑若的相識,都是那個心機深沉惡毒的慕容翊的手筆。

他就沒說錯,慕容翊這人,怎麼會有好心?

鐵慈垂下眼,心想慕容翊自幼艱難,待世事心性寒涼,他對誰,都是先當敵人看待,將防禦做到極致的。

他未必就知道師父的來曆和她要做什麼,卻早早就開始提防準備。

破鏡城也好,端木桑棠也好,都是他留的後手。

他給端木喂天下異能,給桑棠留下羈絆,未必是為了對付師父,隻是他假想中若有一日麵對無可抵抗的力量,該怎樣掙紮於噩夢中求一線生機。

最後,他贏了。

於不可能中,掙出了天地光明。

隻是,這是要以端木桑棠性命為代價,甚至要以無辜孩童為引。

他知道她做不到,所以他不說,自己來。

鐵慈心緒複雜,口齒伶俐的人,不知該如何應對。

端木卻譏嘲地笑了一下。

“我們三狂五帝,在他眼裏是什麼?”

“可供利用的工具,可供玩弄的小醜?可供逃生的踏腳石?”

鐵慈沉默一會,道:“前輩,我知道您心氣不平,慕容說到底是為了朕,他所做的一切,都算是朕做的。您要打要殺,要任何補償,朕都接著。”

“還挺情深意重的。”端木嗤笑一聲,“對,他都是為了你,為了讓你活,所以讓我的桑棠死了。”

鐵慈的心沉了下去,轉頭對窩裏海的底層看了一眼。

“他不擇手段要你活,我憑什麼成全他?”

話音未落,鐵慈心間一痛。

仿佛有什麼東西,忽然悍厲地戳入她的體內,然後,縱橫捭闔,大開大合,橫衝直撞,所至之處,經脈炸裂——

鐵慈一瞬間便汗濕重裳。

她眼前一陣陣發黑,艱難地道:“給我……給我……一天時間……”

體內呼嘯狂飆的力量並沒有停止,恍惚中鐵慈聽見端木冷笑道:“放心,不會那麼快死,不然我怕沒人葬我們還給鞭屍。”

他似乎還說了什麼,後麵的話鐵慈就聽不清了,她隻覺得體內熱血轟鳴,真氣倒衝,所有經脈裏好像忽然生出了無數小刀,小刀在一點一點向前挖斬,所經之處,血肉模糊,宛如淩遲。

而此時也有另一股陌生的粘膩冰冷的氣流,在那些經脈傷損之處肆虐擺舞,帶來燒灼般的劇痛,一寸寸,一分分,碾過全身。

不,這不是淩遲,這比淩遲痛苦千倍萬倍,痛苦到她寧可立即死了,也不要再嚐這滋味半分。

可無論體內如何痛苦,她的外表都是僵硬的,連一點顫抖都發不出來。

遠處的人走來走去,時不時擔心地看一眼這邊,卻沒人發現他們的皇帝正處於人生最危險的時刻。

好半晌,鐵慈才從那種劇痛和僵硬中稍稍解脫出來,轟鳴依舊在,卻漸漸能看清景物聽清聲音,像從地獄走了一遭暫時回來了。

她恢複意識那一刻,才發現不知何時天已經黑了。

端木還躺在那裏,平靜地看著她,見她睜開眼睛,眼底再次掠過古怪的神情,道:“別高興太早,給你多活一天。”

鐵慈嗯了一聲,道:“放心,死了也不會有人鞭你屍。更不會鞭桑棠。”

端木便笑了笑,伸手把桑棠往懷裏緊了緊,將臉貼在他的肩上,歎息一聲。

他道:“這樣也挺好的。”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雪又開始落了,自沙漠深處呼嘯而來,最後輕輕落在白發間,隱去無痕跡。

安靜沉睡的兩個人,少了平日的戾氣和鬱氣,像深雪中的一對精雕細琢的玉像。

鐵慈跪坐在兩人身邊,微微仰起頭,飛雪旋轉落在她眉睫上,片刻融化,碎光閃爍,如淚。

……

另一個時空。

依舊是紛擾的管理司大樓,遊行的人群,憤怒的口號,人們的腦袋上閃著各色的電子橫幅。

保全人員被人潮一步步逼到台階上,恨不得使用武力,卻遲遲沒有接到任何命令。

人群喧囂至最高點的時候,忽然很多人下意識閉了嘴,轉頭,看向天外。

聯盟最近總是灰蒙蒙的蒼穹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白點。

白點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穿透天際的霾雲和浮灰,呼嘯而至。

人群靜了一刻。

這一幕,對於聯盟民眾來說並不很陌生——在上一次和鄰近星的戰爭中,便有好幾個城市,毀於這樣的白光之中。

後來為了保全彼此,宇宙公約重新被提起,鄰近星球停戰,雙方約定,銷毀了所有核武。

聯盟民眾,不見這可怕惡魔已有多年了。

誰也沒想到,再次見它,竟然肆虐於頭頂。

“完了!救命啊!”

不知道誰發一聲喊,聲音淒厲,人們瞬間清醒,一哄而散。

管理司總控中心內,人們僵硬地看著麵前的屏幕。

總控室內的各級終端響個不停,各種警告聲尖利刺耳,越來越急促。

這些警告聲在十秒之前才響起,響起之後轉瞬就進入最高級別紅色狀態。

這意味著敵襲近至咫尺才被發現。

有人喃喃道:“……不可能。”

以聯盟目前的天宮偵測係統,任何這種級別的攻擊,在大氣層外數萬公裏就會被發現,會給聯盟留下足夠的準備時間。

沒有道理忽然出現,出現便在頭頂。

除非……

一個研究員將目光投向另一邊的屏幕。

那是監測大乾動向的總係統,現在那裏屏幕上已經灰黑一片。

所有代表生命的光點消失已經足夠讓人震驚,但這個噩耗還沒消化掉,轉眼便來了攻擊。

目前聯盟的偵測係統穩定,空間穩定,唯一一個不穩定的,可能形成黑洞的地方,就是通往大乾的空間通道。

那條通道為了保證能夠快速來回和信號盡量穩定傳輸,鏈接的是聯盟目前的政治經濟中心不老城,采用的搭橋技術是新研究出來的高端技術,研究它的科學家在一開始就說過這通道的開辟和過於頻繁的空間轉移,會導致聯盟星球周邊空間不穩定,形成雙向通道。

換句話說,聯盟人可以撕裂空間瞬間抵達大乾,理論上大乾人也可以立刻通過這條過短的通道反擊回來。

但科研人員已經沒有時間思考了。

在場的軍官和議員們已經慘叫起來,大喊:“立即開啟城市防護罩!開啟防護罩!”

“不行!開啟覆蓋全聯盟的防護罩,需要將軍和議長簽字,他們兩人……”

說話的人戛然而止,每個人眼底都蒙上一層絕望的陰翳。

有人抬頭,隔著全玻璃的穹頂,看著越來越近的那道燦烈的光。

曾今他們將那道光射向另一處國土,沒有想過那意味著什麼。

如今這道光回敬到了自己頭頂,才明白任人宰割的滋味叫絕望。

天上瀉下了太陽,攜著無窮的憤怒和堅執的報複。

光亮得每個人輪廓模糊,似乎要在那一片熾烈的白中融化。

有人喃喃道:“完了……”

下一瞬。

“轟——”

……

窩裏海邊,人們茫然地站立著。

一路奔逃,數月繃緊的生涯,前一霎的生死相關,忽然都如硝煙散去,竟讓人生出無所適從之感。

好一會兒,後續趕來的狄一葦和蕭雪崖,才反應過來,狄一葦下令整軍,收拾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