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讓我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覺得中毒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哪怕無藥可醫以至毒發身亡。
我讓自己盡量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雖然那並不一定會發生。但我必須叫自己習慣這陰沉的天氣以擺脫陰沉的心情。我靜靜聽著玻璃上雜亂無章的敲擊聲,經過耳朵的過濾把它融入周傑倫的歌聲裏,然後我的手指跟著周傑倫的節奏漫不經心地敲擊著茶桌,然後杯子裏的咖啡隨著我的手指的節奏漫不經心地撥動著。而香氣依舊彌漫。
於是一切好像變得和諧起來。我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舒坦了許多。暗想看來自己應該還算是個樂觀主義者。
我喝了一口咖啡,歪歪頭,視線穿過額前隨著呼吸微微擺動的頭發瞥著窗子外模糊淩亂的世界。
行人匆匆,一柄柄的五顏六色在空氣中飄來晃去,仿佛一個個因無人超度而無路升天的孤魂野鬼,四處遊蕩。一道道水痕從窗子的玻璃上麵滑下來,把這世界分割得支離破碎。於是那些人變得恐慌那些顏色變得扭曲。讓人覺得這玻璃另一側的世界是那麼的不真實。
是什麼讓我如此傷感,自己把自己往沉重的世界裏麵引。剛剛那個叫樂觀主義者的家夥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玻璃上的拍打聲變得有些急促,如同女人興奮時的呼吸一般。隔著玻璃我看見一個模糊的藍色遊魂向咖啡店的門口移動著。
接著咖啡廳的門被輕輕地推開。淺淺地邁進一條深藍色牛仔褲,下麵半遮著一雙特步休閑鞋。那把藍色的遊魂倏地縮做一團,像是中了什麼咒語。
還沒等服務員小姐列行完問候語,蘇彤就發現了我。還是那束似是而非的眼神,她向我這裏走了過來。
杯子裏的咖啡在她拉動椅子坐下的時候有些微微的顫動。就像我見到她的心情。
喝點什麼?我用右手的食指摸摸鼻子問她。然後我發現這個動作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好像我要從鼻孔裏找出她想喝的東西來。
但請相信,這絕對隻是我的一個習慣性動作而已。我發誓。
隨你吧。她淡淡地說。
我用了淡淡而不是冷冷,也就是說隻形容她聲音的柔和度,而不帶有個人感情色彩。
如果換成其他什麼事情都是那句“隨你吧”就好了。我便不會再如中國人憎恨*一樣討厭這天氣,便不會再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傷感和沉重。
而事實上這句話的授權範圍讓我能做的隻是給她叫一杯熱牛奶那麼簡單。是的,再簡單不過了。
我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因為蘇彤一直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盯著桌子,我恨不得立刻橫躺在桌子上。
服務員小姐遞上來蘇彤要的熱牛奶,微笑著走開。
小心些,很熱,別燙著了。我終於有機會說上一句話。
可我發現說完了這句話之後,我仍然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
她用勺子一圈一圈緩慢地攪拌著杯子中的牛奶,杯子裏的漩渦一層一層憂鬱地旋動著。牛奶的熱氣盤旋上來,朦朧了她那張安靜的臉。
我覺得時間好像過了很久了,因為我發現我的杯子裏的咖啡已經見底了,我聽到勺子碰觸杯底發出的刺耳的聲音,我討厭那種聲音,從小就是。
蘇彤看看我,可是沒有語言,眼睛裏也一樣。我說過我習慣讀她的眼神勝過聽她說話,可是現在我發現從她的眼神裏我讀不出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