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桌子上,翻來覆去。
手裏的幾本叫人頭疼的書也跟著我一起,翻來覆去。
自習室的人多得如音像店裏的盜版帶,不但質量差,還攪亂整個音像市場。我雖已無心學習,滿腦子是那個第十二眼美女,但相比之下也還算得上是盜版中的精品。
自從那天錯過了第十二眼美女之後,我的心情就好象親手丟掉了一張鐵定中500萬的彩票一樣,後悔自責不已。
合上書本,我呆滯的目光掃了一眼桌子,發現了刻在上麵的幾行字。就是到現在都很流行的那種大家所謂的“課桌文化”。
那是幾行讓人看了之後會很莫名地沒什麼事情也要想起些什麼事情的字。尤其是我這種情形的人。
那些字是這樣寫的:
不是太早
也不是太晚
恰恰是在最合適的時候
遇見
最想遇見的你
於是
愛便產生了
這幾句話說的我差點當場解下褲腰帶把自己給勒死。
多年之後回想起來,最後能不計後果地去認識蘇彤,那些字給了我不少的勇氣。或者說,因為終於沒有拿褲腰帶勒死自己,很有種劫後餘生的豁然。
那張桌子上還有另外一些字:
愛的就是你
不要再懷疑
這幾個字也同樣使我覺得跟當時的心情很貼切。但轉又眼看見它們下麵的六個字,就立刻沒了感覺了。
那六個字是:
娃哈哈純淨水
而我所說的那個蘇彤,其實就是,第十二眼美女。隻是知道她的名字已經是那個學期之後的事情了。
從那之後,我每日去食堂的意義好象已經跟添飽肚子沒有多大關係了,而是像在守候著一件東西。不對,確切地說,應該是一個人。再確切一點地說,應該是,第十二眼美女。
一直到學期結束的那個寒假。
那時候我們的學校正在由單一的石油性質轉向現代化綜合性大學的建設當中,既然是建設,就一定要用錢,作為學生,自然要出一份薄力,所以我們就得掛科,一掛科,就要交重修費,交了那不菲的重修費學校就有錢了。學校有了錢,就可以繼續好好建設,建設得吸引人了就可以招收更多的學生來為學校出薄力,掛更多的科,交更多的重修費,學校就可以用更多的錢更好的繼續建設,就這樣樂此不疲地不斷循環下去,總有一天我們的學校會勝過清華北大,成為全國一流的名牌大學。
然後每一個從這裏畢業或沒畢業或畢不了業的人回憶起來都會滿臉自豪地說,看,我們學校能有今天的輝煌,我也作了不小的貢獻啊!
當然,一直畢不了業的,是貢獻最大的。
我總覺著這是這所學校建設規劃的基本路線。
所以,為了減輕學校建設的負擔,我放棄了寒假回家過年的機會,留在這個城市,打工賺錢,交重修費。
想想當初對自己說這些話時的表情,一定是萬分痛苦。
而如今看來,那個寒假因為有了蘇彤而不再寒冷。
那個冬天餘下的日子,也是如此。
直到春天來臨。
送走了一個個同學,校園裏的人煙猶如晚秋樹枝上的葉子,變得越來越稀少。我也開始試著尋找自己做的來的工作。
然而,處處碰壁。
我去麵試的第一份工是肯德基。那個主管說話很有特色,他左右上下端詳了我一番,說我們對於員工的管理比較嚴格,男的可以,女的可以,但是不男不女…
當他發現我眼中的疑惑重得足可以砸死他時,才解釋說,哦,這裏的男員工頭發不可過耳,你的頭發顯得不倫不類…
他頓了一下,又發現我眼中的怒火噴出來可以把他燒成灰,又馬上改口,我是說,你的頭發很任賢齊,不如去…
我發誓這輩子再不去肯德基。除非它改賣烤鴨。
第二份就是在一個很大的商場門前排來的家教。那個我差點叫她婆婆的媽媽用同肯德基主管同樣的眼神和動作掃描我一通,然後微笑著搖搖頭,轉身領著孩子邊走邊拿我做榜樣說教,你看他頭發跟任賢齊似的,哪像學生,能教你什麼?你以後可不能這樣。
那時候我就很納悶地想,小齊招他們惹他們了。
幾天過去,寢室隻剩下秦風和我。然而秦風自有他的事業,因為他的魚也沒有回家,他便每日陪著魚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遊來遊去。當然寢室還是他的歸宿。我也還是他的傾聽者。
我和往常一樣,在食堂盡量坐在那次遇見她的範圍內吃飯。其實很徒勞,諾大個食堂,誰也沒有固定的座位。暗罵老天為什麼要安排我在食堂這個鬼地方遇見她,而不是自習室什麼的,那樣再遇見她幾率也會稍大一些。
正想著,忽然看見門口一個模糊又熟悉的身影,藍色泛白牛仔褲,黑色羽絨服。
那個身影正要走出食堂。
我用吐出一塊雞骨頭的時間確定了一下,沒錯,是她,第十二眼美女。
我狂喜。心裏連聲給上天他老人家賠不是,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恰恰是在最合適的時候,最合適的時候,最合適的時候…遇見…
我走在她的身後,不停地在嘴裏嘀咕著那幾個字,卻感到身子在不停地顫抖,手心裏仿佛能攥出冰來。
又到了那個轉角。
而我,又開始了猶豫。曾被那些個字激起的勇氣此時又像老鼠遇見貓,貓遇見狗,狗遇見八婆主人一樣,躲在角落裏不肯出來。
我知道自己其實隻是需要一個追上去的理由。或者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