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隻有一個護工在，是個中年婦女，麵相挺慈和，於慎放下心來，來的路上她甚至幻想了是個凶巴巴的護工，她該怎麼應付的場景。
“你找誰呀？”那女人抬頭問她，手裏的活兒沒停，胳膊利索的在桌子中間的縫裏擦來擦去。
“我找……盧楠。”於慎努力回想起來手機裏麵沈諾蔓給她發過外婆的身份信息裏的名字。
“噢噢，你是她誰啊？”
於慎艱難開口:“我是她外孫女。”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別人說自己跟盧楠的關係，無可奈何隻能說實話了。
護工沒有看出來她的尷尬:“你在這兒等著。”
說完，她雙手在身上係著的圍裙上狠狠抹了兩把，出門站在護欄邊靠著往下麵大聲吆喝了一聲:“老程！帶兩個姨回來吧！有人探親！”
吆喝完，她又回來繼續幹著自己的活兒。
沒一會兒的工功夫，老程就帶著兩個老太太回來了。
或許是血緣相通，盧楠那張臉上跟沈諾蔓還是有很大的相似之處的，於慎一眼就認了出來。
可惜不同於之前見到這個老人，上次相見，盧楠嚴厲的麵孔，刻薄的話語還在腦海裏印著，這次再見麵，老人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似乎不經世事。
這就是老年癡呆，記憶力生活能力各方麵都會慢慢衰退下去。
於慎可憐她，早年間一兒一女，家裏男人雖然去世的早，但也算得上是快樂幸福，後來兒子因車禍去世，就剩了沈諾蔓那一個女兒，出嫁之後便常年不回來探望她，老人家一輩子活的倔強又艱苦，現在這個年紀了，又得了這麼個病，還是見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兒。
說起來她這性格算是隔代遺傳，盧楠的倔強和不服輸在她身上淋漓盡致。
“楠姨啊，這是你外孫女噢，還認得嗎。”那個護工跟老程小聲嘀咕了幾句之後，老程笑著指著於慎跟盧楠說。
盧楠麵色迷茫的看著於慎，接著搖了搖頭:“沒見過，沒見過。”
於慎抿唇，她不懂得怎麼去主動維係這不存在的親情，隻能把沈諾蔓交代的話說給兩個護工聽，接著拿出一個信封:“這裏麵有一千四，是兩個月的看護費，麻煩你們了。”
臨走的時候，是老程出來送她的，於慎禮貌的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要走了。
老程叫住她一步:“哎，小姑娘。”
於慎停下步子:“怎麼了？”
老程歎氣說道:“說不好聽的，在這兒生活的老人家都是沒多長時間的人了，楠姨是你外婆，我也不知道你們家的情況，但是你媽媽如果不忙的話，還是讓她多回來探望一下老人家吧。”
老程說，就算不清醒，盧楠也會拽著一張掉色的照片盯著發呆，一盯就是大半天，她不同於別的癡呆症老人，發病的時候就是安安靜靜的，腦子記事兒、清醒的時候，就跟兩個護工說說話，不過大多時候還是沉默。
聽完這番話半晌之後，於慎才開口:“知道了。”
懷著一份同情，於慎出了公寓大門，對麵有個人影朝著這個方向快速走來，於慎低著頭沒注意到，快到跟前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側了側身子讓對方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那道灰色的人影在路過她的時候，似乎冷哼了一聲。
五分鍾之前她給沈諾蔓發了信息轉述了老程的話，現在才收到了回應。
隻有短短的一個字:“嗯。”
於慎點開朋友圈，備注為於哲的人三分鍾前發了一個朋友圈，是一張聊天記錄，看頭像和備注就知道是沈諾蔓他們兩個的，沈諾蔓言語中的關心顯然易見，切真切意的感情幾乎要跳出屏幕，下麵還有一條轉賬5200，配字“不管我們走到哪兒，都是媽媽心裏最牽掛的那個人”。
五千二，沈諾蔓可真是大手筆。
再想想自己問沈諾蔓要點生活費，對方都要唯唯諾諾的搪塞過去。
她不理解，既然沈諾蔓不喜歡她，為什麼還要把她生下來？
畢竟在她之前沈諾蔓已經有於哲了啊？
想想從小到大，她在學校裏受的委屈，頭幾次跟沈諾蔓哭著說自己被欺負了，她也隻是讓她忍著，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
後來，於慎再沒跟沈諾蔓說那麼多話，等沈諾蔓發現這點的時候，於慎年級前二十的成績已經掉到了中下遊。
不知什麼時候，她開始沉迷網絡遊戲，拒絕跟周圍人溝通。
沈諾蔓一度以為這個女兒算是廢了，可高一那年，一件事情讓於慎整個人都開始變化。
初入高中，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於慎長得漂亮，性格又個性，班裏班外都有不少喜歡她的男生。
隻是大多數人都還青澀懵懂，不會主動表達。
隻有一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