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情人節的時候,我們一幫人坐在胡蝶的商務艙浩浩蕩蕩去看《愛情呼叫轉移》。
“去年的今天,我和幾個西語、葡語係的女孩在一起。我給她們讀了幾段卡斯特羅和切·格瓦拉的通信。其中一個女孩問我,古巴領導人怎麼也搞一夫多妻呢?我說,哪跟哪啊,誰告訴你的?她還納悶呢:‘不是你說的卡斯特羅和他的妾——格瓦拉嗎?’”大內說。
我就說,大內你老是這麼損女生,以後情人節我們都不理你了。
這幹人裏隻有大內和李玄還孤家寡人,我們一路上都想著各自身邊的人哪個適合他倆,給他們做個月老,但讓我們驚訝的是每蹦出一個人名來,立刻自己就否定了。這兩人可真絕了,大內是哪個女生給了他都覺得糟蹋了,而李玄是哪個女生給了他就把他糟蹋了。
最後,胡蝶給出的方案是,大內和李玄來斷背算了,一起解決了倆公害。
“斷背就斷背,不過我們要求領養兩頭熊仔,大熊和小熊的各一頭。免得俺倆老無所養。你們得加油啊。”大內說。
楚國雄給了他一拳,我也呸他。
“幹啥啊你倆,別告訴我,大熊太老,小熊太小,生不出來啊。”大內繼續挑釁。
我雖然有些害羞,但我真想告訴他們我就要當媽媽了。
當我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孩子的那一刻,那種巨大的喜悅和不安是無法按捺的。我想立刻告訴大熊,但他在江西和福建被遺產申報的事情忙得半夜才有工夫給我電話,我真不想再分他的心。更自私地說,我不想讓這個好消息在他心裏被其他事情牽絆。我要靜靜等待一個他安定的時候。
他回來之後說去了朱熹在武夷山裏的故居,有了一樣很大的收獲。
“就是鼓吹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老家夥嗎?你不會學了什麼家法家規來折磨我吧。”我說。
“哪舍得啊。他還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呢,所以朱熹的後代喜歡吃一種兩棲動物,叫多子龍,他們還給了幾條風幹的呢。”說著就從皮箱裏抽出來一條一尺多長的壁虎一樣的東西,黑背青肚,肚子鼓得像雞蛋那麼大。他指著說:“和別的兩棲類不同,他是體內受精孵化。所以你看裏麵滿滿的都是它們的子孫後代。”
我一想起裏麵是蠕動的千萬條小蟲子,胃裏翻騰,真的吐了出來。
他急忙拿出紙巾給我擦幹淨。“怎麼了,知道你暈車,沒想到你還暈菜。”
“你才暈菜呢,我,我這是妊娠反應。”
他愣了一下,輕輕把手伸進我衣服裏,隔著內衣輕輕撫摸著我的肚子,慢慢地把我抱在懷裏,沉默著擁抱了很久。
“采訪你一下,你什麼感覺啊?”我問他。
他輕輕歎了口氣。“不知道——好像從此以後的每個夜晚每個早晨都攤在眼前,我人生的一切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一樣。”
“懷孕後,我怕自己在你眼裏開始像一個容器了。等果汁倒出來,你就把盒子扔一邊去了。”
“那可是個了不得的容器,以前你我的心再怎麼親近,也總隔著薄薄的兩層皮,生下孩子之後,孩子的心就像一個標準鍾,把咱倆的心律都調成一樣的了。”
“真好啊,那就是三位一體了。”
他沉默了一陣子,忽然說:我們應該結婚了。
大熊決定就在5月份,再推遲,我的肚子就沒法穿婚紗了。
我告訴胡蝶的時候,她驚呼道:“嗨,差點忘了還有這麼個步驟了。早該給小熊一個名分了。”
“嘻嘻……看把你強悍的,是不是每天楚國雄按規定必須得向你撒嬌啊。”
“哈哈,男人撒嬌,非病即妖。我和小熊要不也湊個熱鬧吧。好事成雙嘛。打算在哪啊?”
“好想去奧地利,茜茜公主的美泉宮,夢了很久。但我現在可不大方便。大熊說就去九寨溝。”
“哦,他祖籍是四川人,你是上海人,可真叫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飲君洗腳水啊。”胡蝶說。
“猜到就猜到了唄,非要惡心我們。這隻是原因之一,更有意義的是那裏是瑪雅的爸爸和他爺爺在西南聯大的時候結伴考察的地方。”
“哦,你們是結婚兼帶著向先人的國際友誼致敬,那跟我和小熊有啥關係,不陪你們玩了。再說,四個人在一個地兒,我還真怕有些意誌不堅定的人突然變節呢。我們還是在同一天同一時刻在地球的兩端各自舉行婚禮吧。”胡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