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力高還要繼續說,忽然渾身好像凍結了。
對麵一個紮著斑馬紋領帶、拎著澳洲黃金鱷皮包的男人也突然定住了。
小鬆花立刻站了起來,想把寶力高扳轉過去,不讓兩個人四目相接。
但哪裏扳得動。
這可讓我看見蒙古漢子的凶猛,寶力高衝了過去,那個男人似乎還要伸手推擋,卻被寶力高一手揪住那條昂貴的阿瑪尼領帶。
我和師姐,還有旁邊的工作人員急忙上去隔斷。
兩個人如同被裹了澱粉的兩個丸子遠遠地分開。
寶力高滿臉通紅。
那個男人臉色煞白,眼角被寶力高擂了一拳,色如紫李。
自始至終,兩個人沒有一句話。
但從寶力高的眼神裏看得出,非血海深仇不足以如此。
過了幾天那個叫劉澎的人還真送來了三張票。
那個劉澎,細眉細眼,說話還有點娘娘腔,做事倒挺大方。
“大方個屁!能幫市長一個忙是這些人做夢都盼著的。”師姐說。
“你又說人家包藏禍心了。但至少我們是受益者。”
“不喜歡這種娘娘腔。”
“據說男人女相往往還能幹大事呢,張良就很娘娘腔啊。”
“難怪叫張娘呢。”師姐笑著說。我知道她又在取笑我的湖南普通話了。
她常常用一句“蘭花下麵晾南瓜,釀完醪糟摘茶芽”難為我。
據寶力高說,這個劉澎本來是養麝的,賣麝香。
後來不知道在哪裏鼓弄出中藥的方子,生產“乾元麝力丸”。當時招了一千人在東三省推銷這東西。據說賺了不少錢。現在要轉型了,市中心籌劃中的盧浮MALL就是他和大祝合資弄的。
還盧浮MALL,這麼個二三線城市之間的地方,家樂福都開不了。我說。
別小看這地方,老郗剛才說了,是全省官僚的後花園,是一個官僚集中腐敗的地方。你知道雲南對麵緬甸的小鎮子嗎?那就是因為有我們偉大祖國的公仆的捧場,才有望成為世界第四大賭城的。還是那句話,廟小神仙大,池淺王八多。
寶力高堅持讓含袞和我們兩個去。
高興大舞台守著花鹿山和跳虎溫泉,是塊寶地。
一進高興大舞台真把我給鎮了。
不是說如何的金碧輝煌,而是規格和形製完全按照人民大會堂的格局弄的。
一層層同心圓的壯觀葵花燈,延伸到四周和立麵牆的接合渾然一體,也是水天無際的效果。
這在古代就是僭越,孔夫子最看不慣這個了。
不過如今不奇怪了,縣政府都能修成白宮的樣,市裏麵弄出一個山寨版人民大會堂有何不可呢。
沒想到劉澎的這三張票還是在包廂裏。
不一會兒,劉澎和另外一個留著板寸的男人也來了。
“謝謝你請我們來這裏看演出。”我寒暄道。
“也不知道你們習慣不習慣,東北人啥話都敢說。尤其是二人轉,太葷了。”劉澎說。
“哦,原生態嘛,現在興這個。”我說。
師姐始終看著舞台。
但我知道她其實並不在乎那些二三流歌手、雜技和模仿拙劣的本山流小品。
“現在這些都是暖場的。”劉澎說。
“壓軸戲是小鬆花和小豐滿的《傻女婿拜壽》,‘關東第一浪和關東第一逗’,我第一次來東北,真的嗎?”我拿著布麵燙金的節目單。
“是。沒的比。你們和郗市長是在北京認識的吧?”他問。
我用腳碰了碰假裝對節目入迷的師姐。
“哦,對。在北京。他那時在黨校進修。還真沒承想這麼快就做了市長。”師姐說。
“郗市長剛上任沒多久。我在盧浮MALL有間喝茶的地方。一直想請他,市長哪看得起我。正好你倆來了,就去我那裏坐坐,一切都免費。”他說。
“咳。就是和市長聊幾句,喝不喝茶無所謂。他也不是那種講情調的人。”師姐用手托著下巴,乜斜著眼睛,眼皮不怎麼抬,語氣似乎也不大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