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三月,那天早上,我出門去寄包裹,回來的時候便看見我們的大門前站了兩個人──西索和一個不認識的。
「小白兔~~~-」
西索相當親昵的招呼聲,讓我反射性的流了一身冷汗。他身後的那個陌生男人朝我點頭為禮。
「……噢。」
一時之間,我腦袋還有點轉不太過來,而房子的門就在此刻被打開。
庫洛洛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平靜,既不狂喜也不像鬆了口氣,彷佛這半年來的等待根本不算什麼。溫文如水的話語飄蕩在空氣中。
「請進。」他說著,退開一步讓出空間,還意味難明的瞥了我一眼。
我不太懂他是希望我一起進屋子裏還是不要進去?但既然他不明講,我就照我想到的行動去做了──
──當然要進去啊!傻瓜!好戲不看白不看!
一想到這麼多年來的波折與辛苦全都是為了彙集到此刻,讓我能夠跨越時空看到一場數十萬人期待許多年的經典戰役,老實說我有點想笑。不是害怕或恐慌,而是想笑。
這種感覺真奇怪。因為我明知道結局就要來了,而故事的尾聲一定隻有一種──「離開這個世界」,無論是死或是回家都一樣……但我除了想笑之外,竟沒有其它的感覺,也無暇考慮計劃內容,腦袋裏反而緩緩變得一片空白。
可能理智上知道這個事件的結果,但情感上還是沒辦法接受吧。
三個男人開始對話。除念師的身材不算高大,有著咖啡色的皮膚和一雙深沉的眼睛,看起來是個相當沉穩的人。他說他名叫阿本加聶,要求的除念代價非常簡單,就是錢。
「這沒有問題。」庫洛洛說。
「我還以為你會更貪心一點呢~-」西索說。
「我隻是懂得評估風險。」阿本加聶說。
我手裏捏著手機,翻過來又轉過去,學西索讓輕薄短小的機子在指間耍著花樣……然後框當一聲砸在地上。
三個男人轉過頭看我。我裝做沒事的低頭把手機撿起來。
「需要聯絡誰嗎?」接著是裝做不經意的丟出一句話。
憑著同居多月的默契,庫洛洛知道我沒頭沒尾的在講些什麼。他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溫文一笑。
「不。不需要。」
我摸摸鼻子,自己到最遠的角落去龜著坐好。
也是啦,西索要來之前,旅團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現在恐怕全都在鎮上等著結果出來吧。隻是不知道他們要等的是除念的結果,還是戰鬥的結果。
這麼說起來,我有機會旁觀這一切,還真是超級幸運啊。別說是旅團成員都看不到,就連原本世界的所有人都看不到呢!哈哈哈哈!該死的富奸拖稿王!這個世界已經超出你掌控了對吧?哈哈哈哈哈!
無聲的仰天長笑完,把手機放回口袋,三個男人全都移師到後院去,我當然也亦步亦趨的跟出去了。除念儀式即將開始。
阿本加聶拿出了一大堆的道粳樹枝啊柴火啊花啊什麼的,堆在一起然後開始生火;等到冒出濃濃煙霧之後,他又捧著類似於我們廟裏拜拜時會用的「博杯」的那個「杯」,繞著火堆開始喃喃自語起來,不停叨念的聲音聽來就像是──
(1)阿公啊對阿阮阿有啊有交待喔~
(2)HONDA~TOYOTA~SUZUKI啊YAMAHA~
(3)嗚嘎蝦嘎嗚嘎蝦嘎嗚嘎蝦嘎嗚嘎蝦嘎~
「……小白兔~妳在說什麼?-」
我拚了命用意誌力控製嘴角不要上揚。「沒什麼。」
而苦主庫洛洛,從頭到尾都一臉坦然的站在煙霧之中,一點也不在乎要是儀式拖得太長,自己很有可能變成熏肉的事實,寧定的眼神連飄都不飄,專注的看著除念師的舉動。
「小白兔~-」
「嗯?」這畫麵實在有夠詭異。我開始能理解富奸幹嘛拖著不畫了。
「小白兔~-」
「啥?」是說除念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嗎?如果圍著營火嘎嘎亂叫一通就能除念,那我真要為辛苦的酷拉皮卡感到不值了。
「小白兔~-」
──冷、冷風颼颼!有殺氣!
迅速轉頭滿臉堆笑。「怎麼啦,西索?」
「小白兔都隻注意團長大人~~~~-」滿臉委屈的指責。
「那是因為我想看他什麼時候會被烤熟……」
──下、下雪了!更強烈的殺氣!
我連忙扭頭望向熏烤中的庫洛洛,他一臉沒事樣的抬頭望天,裝做不是他幹的……那不然會是誰幹的啊!?
完全被兩麵夾擊了。就知道隻要這兩人一碰麵,我就沒好日子過,又不是傳說中的夾心餅幹,可以給你們先轉一轉再一再泡一泡牛奶。
我嘟囔著,開始往後退退退,直退到院子的角落裏。最好誰都別再注意我,我隻想在計劃實行之前好好活下去呀……
還好除念師在此刻救了我。他突然雙手揮出一個相當大的幅度,將什麼東西用力一扔,小小的營火堆瞬間「砰」一聲瘋狂燃燒起來,烈焰直衝到兩層樓高。
「喃~真精采~~~-」
前方的西索完全被吸引住了,嗤嗤笑著。我默默往他的背影裏縮了一縮。
不,不是精采。我有種整顆心髒都被揪住的感覺,連呼吸也幾乎被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