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隻是…想保護你。”
他的眼中壓抑著幽黯,伊安看得出來他想責備她,但又由於某種回憶,他選擇了閉口不言。
所以蘭斯才對她受傷有如此劇烈的反應,他能為了拯救俘虜犧牲自己,卻也嚐過無能為力的滋味。
伊安感到一種未知的恐懼,正如索拉爾團的大家都不願意提及的過去,比如狄雅、比如折戟壁壘、又比如最後的遺跡。如果觸及他們最深處的傷痛,恐怕他們再也不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隻要能回避那些折磨良心的痛苦,他們甚至願意逃跑。
“你是我的朋友,我尊重你的決定。”伊安移開目光,她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如果就這樣變回一個人,也許她會寂寞的想要自我了斷。雖然他們凝視著、思念著的人從來都是那位索拉爾的團長,但她會勉強自己偽裝下去的。
“謝謝你…伊安。”蘭斯閉上眼,歎息是風,無聲的掠過她的發絲。他睜開雙眼,謹慎的握住箭杆,“會有些痛,請忍耐一下。”他提醒道,一點一點的將箭矢扯離她的背部。
“我感覺不到疼痛,再說了,這也不是我的身體呀。”伊安裝作生氣的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蘭斯的舌尖泛起一絲苦澀,她這麼說,意味著她快要消失了。就像故事裏化為千風的妖精,付出消失的代價來實現人的願望。
“可是我的願望隻有……”
他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出來了,就咬緊牙齒,專注於取出她背上的箭矢。
“蘭斯的願望是什麼…?”伊安好像聽到他說了願望什麼的。
“好了,箭取出來了。”蘭斯拒絕回答她的問題。把箭矢丟在地上,起身走向老兵,他半跪下來,把手放在老兵的胸口,聖光將冰槍瞬間融化成了水,恢複了他的活力,鮮紅的血從傷口湧出來。
“你想要複仇,但是你找錯人了。”他平靜的告訴老兵。
“嗬…咳咳…”身體的劇痛喚回了老兵的意識,他睜圓了雙眼,怒視著年輕人,顫抖的手抓住年輕人的手腕,扭曲的血管從皮膚底下凸出。他的表情不甘而憤怒,鮮血從牙齒間溢出。“她是魔女!她……她就是…!”不知是痛苦還是愧疚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巴圖…卡爾……特莉……我要為…為你們複仇……”
“這隻是讓你覺得心安的謊言,不是嗎?”蘭斯依然堅持著反駁他。
“你騙我……她是……你這個騙子……”老兵感到黑色的霧霾包圍過來,死亡之前的寧靜籠罩了他,疼痛不再強烈,他的表情放鬆下來,生前的所有經曆在他眼前回轉,直到最後一幕。
那個紅發女孩稚嫩的臉龐,還有他曾在戰場上遠遠見過的,魔女的麵容。
他一見到那個女孩就知道了。
“她……她不是……”老兵在臨死前爆發出活力,他抓緊了年輕人的手腕,手指徒勞的掙紮顫抖,他瞪大了渙散的眼睛。“對不起……幫我……向她……!”
蘭斯的唇角勾起一絲弧度,他虔誠呼喚至高神的名,低聲詠唱聖域的福音。
“——拉撒路的墳墓,你等將它空置。”
伊安看到光圈層層疊加從天空降臨,聖潔的羽毛隨風飄零,萬物的聲音變得清晰無比,樹葉摩擦的聲音,還有清脆的鳥鳴,野獸的嗚咽,都合成了一首歡快的歌頌——歌頌著起源回音中誕生的所有生命。
可惜這麼美的景象,被冰凍到假死狀態的盜賊團是看不見的。保險起見,伊安看了一眼男爵的方向,她隻看到一個被冰雪掩埋的人形。
老兵倒抽一口涼氣,他驚恐的從瀕死中歸來,更加恐怖的是,他感覺到身體又充滿了活力,卻四肢麻木,似乎除了頭,身軀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你有資格被我殺死,然後由我親手複活,因為我能看到你的心中的火花。”
蘭斯輕偏著頭露出肯定的微笑,他向老兵伸出右手。
“你願意傾聽我主的福音嗎?”他問。
伊安一臉見鬼的表情,該死的~!她在心底哀嚎:這是什麼殘暴的傳教手法,傳教不成功難道要再殺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