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春梅姐服侍著,冷著臉也不言語,但聽得那婦人冷笑一聲道:“你聽誰說我吃醋拈酸,隻要老爺往別的姐妹房裏去了,就甩臉子打丫頭的?好奴才!這才是我手裏使出來的人呢!背地裏嚼主子的舌根!”

那秋菊唬得瑟瑟發抖,一臉的窮酸相道:“求奶奶超生,這都是春梅姐姐聽差了,奴婢再不敢說奶奶的不是……”話還沒說完,那春梅也是個暴碳得脾氣,因上前擰了那丫頭的耳根子罵道:“我把你個不要臉的小昌婦,如今自己講究主子事情敗露了,倒歪派起我的不是來?我好說歹說也是老爺收用過的通房大丫頭,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叫我姐姐?”因說著,一手攥住了秋菊的肚兜鏈兒,一揚手左右開弓扇了她好幾個耳帖子。

那秋菊雖是與春梅一同買入府中服侍的丫頭,隻因她生得容貌平庸資質又不出眾,向來不被潘金蓮放在眼裏,倒是那春梅姐,生得百伶百俐,掌管五娘院內之事井井有條,是以金蓮十分看重她,不等西門慶發話便主動求著自家漢子將她收房,一麵給她打了黃金頭麵金銀首飾,為的是要籠絡住漢子的心意。

那春梅自從開了臉做了房裏人,卻也不似往日恁般兢兢業業小心服侍了,到了如今因為受了西門公子一點另眼相待的恩情,撒個嬌時金蓮也要讓她三分,如今見昔日同僚說自己誣陷她,不由得心中大怒,手上就失了分寸,隻將那秋菊打得唇邊漾出了血跡。院內鬼哭狼嚎雞飛狗跳起來。

孟玉樓見狀,心疼西門慶就睡在隔壁,隻怕又要驚醒了明兒上衙門心裏不自在,連忙含笑進來勸和道:“遠遠的就聽見你這房子裏雞犬不寧的,知道的是你管教丫頭,不知道時還以為你就是破落戶的小子在這裏淘氣呢。”因說著,上前將那秋菊姑娘攙扶起來道:“我們房裏的小鸞要描花樣子,知道我要來找五丫頭說話兒,因央著我煩你去一趟,替她描補描補。”

那秋菊巴不得這一句恩典,也不等金蓮同意,俯身抱了衣裳,飛也似的跑了,把個潘金蓮氣得柳眉倒豎鳳眼圓睜道:“好個沒臉的奴才,有本事你長長久久的攀在高枝兒上,一輩子別回來才好呢!”

玉樓聽見她不會說話,心中卻也不惱,因伸出纖纖玉指在潘金蓮的額頭上一戳道:“多虧投生了個女孩兒家,若是個小子,卻不是市井之中的潑皮破落戶又是什麼?”那潘金蓮聞言沒好氣道:“我沒投生做小子是他們的便宜,若真是個男人,隻怕早就殺了賊王擒了反叛了。”

姐妹兩個說笑著,因攜手進了房,春梅姐外麵燉了茶來給他兩個吃了。孟玉樓因為知道春梅已經被西門慶收用過,也不好十分使喚她,因點頭笑道:“有勞春梅姐,我來找你們五娘熬夜做活計,沒什麼事你且去睡睡。”那春梅聞言道個萬福,也不對潘金蓮說一聲,兀自回房睡了。

那金蓮見了,啐了一聲道:“我管丫頭,你還攔著我?你瞧瞧這一個兩個的,全都狂到天邊去了!”孟玉樓聞言噗嗤一笑道:“都是給你教壞了的,你瞧瞧我的丫頭怎麼不這樣兒?俗話說強將手下無弱兵,成日裏你不咬尖兒,他們敢這樣?”

原來那潘金蓮自從進得府來,仗著自己天仙玉貌,就連吳月娘也不肯放在眼裏,唯獨對著孟玉樓沒辦法,隻因兩個容貌旗鼓相當,彼此心中先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再者那孟玉樓頭婚的時候是個當家理紀的大娘子,身份貴重品格兒矜持,念過正經私塾,四書五經諸子百家樣樣精通,說話辦事就先占住了一個“理”字,金蓮因試探了幾次,始終無法壓下她一頭去,又見那西門慶十分戀著她,雖然與自己兩個新婚燕爾,隻要一有空子又往三房裏鑽,是以天長日久也就沒了爭競之心,又知道玉樓素來人緣兒好,因有心籠絡她不要與自家爭寵。一來二去,眾房之中倒是他們姐妹兩個走得最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