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無語凝噎。
黎江照的話,成功地喚起了他心底,曾經被長輩催婚逼生的感覺。
倒也不是他惜字如金,有意瞞著黎江照。
而是,他如今的記憶十分混亂,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在他的腦海中,有很多段散亂的回憶。
一忽是黎耀,在黎家,作威作福的混世小魔王。
一忽是鼻息間滿是藥味,仙風道骨的長者,教他如何搓製藥丸。
一忽又是兵臨城下,一抹紅色的身影手持長劍自刎於兩軍陣前,他一怒之下屠城,遍野骸骨。
一忽……
諸多回憶,紛繁雜亂,毫無頭緒,理不清。
他隻記得那日於山穀間醒來,口不能言,目不能視,滿身傷痛。
腦海中還有一個係統,在為他的生命倒計時。
直到顧清音救了他,那個張揚跋扈的女孩子,笑聲甜美,心無城府,找到他,像是發現了什麼驚世珍寶,“快,把這個漂亮弟弟給我抬回去,當壓寨師弟!”
再後來,他就到了青雲派。
顧清音為他醫治療傷,還收他做師弟,耐心地教導他。
起初他口不能言,後來漸漸的,恢複了語言能力,卻因生性謹慎多疑,沒有開口講話。
腦海中的係統很是奇怪,他發現,隻要和顧清音有接觸,係統就會延長他的壽命。
顧清音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依仗,他寸步不離地跟著。
可顧清音是真的慘,一朝從嫡女變成了養女,連丫鬟都敢欺瞞作踐她。
她卻還積極樂觀,怡然自得,像個不知疲倦的小太陽,該吃吃該喝喝。
連帶著他都被這種心態感染了,漸漸的也不再去思考“我是誰”這種擰巴問題,而是安然地過好當下的每一天。
現如今,隨著黎江照找來。
關於黎耀的記憶,逐漸複蘇。
他記起來,作為黎家最不成器的小輩兒,黎耀唯一的作用,就是給黎老爺子衝喜。
黎老爺子和顧承雍是舊相識了,多年來也偶有書信往來。
數月前,顧承雍曾提議提及顧峰之女,如花似玉,有意尋門當戶對之人婚配,特托了黎老爺子做媒。
黎老爺子看完信,本已拋諸腦後,沒當回事。
不成想這幾月身子每況愈下,竟聽信了衝喜的讒言,這才想起青雲派的顧家。
大手一揮,一封信就同那顧承雍敲定了婚約。
議親的事兒,交給了黎耀不靠譜的五叔黎江照。
黎江照帶著他一路趕往青雲山,途中經過攬月穀,與那穀主把酒言歡,好不快活,竟是流連不走。
無奈,黎耀隻好帶著隨從獨自上山提親,卻不想路遇不測,險些丟了性命。
再醒過來,腦海裏就多了這諸多的記憶碎片。
又或者說,他就成了黎耀。
黎江照見他半晌不語,兀自喋喋不休,“你喜歡貌美的,顧清音當得起絕色之姿。但你也知道,咱們黎家和顧家結親,已然是往他們身上貼金了,若非嫡女,也配不上你的身份,隻怕老爺子那不好交代……”
“我不娶顧明珠。”大白決然拒絕。
“那你的意思是要娶顧清音了?”黎江照摩挲著酒葫蘆,“也罷,反正嫡女、養女這種汙糟事兒,顧家也不會外傳。我看顧掌門的意思,也是屬意嫁顧清音,如此一來,既順著他的意,又順了你的情,皆大歡喜。那咱這就議親?”
大白連忙製止:“如今我目不能視,其中隱情頗為複雜,勞煩五叔暫且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好。”黎江照自己就是個離經叛道的,生性不羈,對此並未多過問,“那咱們叔侄就各自快活,我且抻他一兩日,再回那顧峰,等此間結束,咱們便帶著清音那丫頭,一道回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