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劍雨飄香
翌日清晨。一個難得的好天氣。盡管連日來沒有好好休息過,楊曉櫻還是很早的就醒過來了,或許是因為她知道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罷,她的心裏已有了期待,期待隨塵那兩道明亮卻又略帶憂鬱的目光。似乎隨塵也很累了,過了很久他才悠悠轉醒過來。等待的時光緩慢而又甜蜜,楊曉櫻從未像現在這樣深刻的體會過等待時的幸福。隨塵見楊曉櫻早已醒來,麵上一紅,伸手撓了撓頭,跟她問過早安,到小溪邊簡單的洗漱了一番,然後才過來對她柔聲道:“嗯,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得回城裏一趟。”楊曉櫻的表情馬上緊張起來道:“你……”隨塵見她表情已明她心意,於是搶著笑道:“你放心,我已答應了你就絕不會食言,我去買些幹糧,馬上就回來了,你……等我。”說道“等我”兩字的時候,隨塵心裏又莫名的湧出一股溫暖,畢竟還有人在等他的,他也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這種感情是他在般若寺跟小夥伴、師傅、方丈在一起時從未體會到過的。策馬趕回柳州城的時候,城內街道上已逐漸熱鬧了起來,再過幾天就是新年了,這舊的一年無論如何都已將成為過去。新的一年就意味著新的開始、新的希望。恰巧這一天是趕集的日子,勞作了一年的人都紛紛上街采買年貨,無論這些人是貧是富、是貴是賤,他們都隻有一個念頭,他們都想在新年伊始之際博一個好的兆頭、一個新的氣象。每個人都應該有希望的,正因為有了希望,也才有了人類一點點的進步。隨塵這才驚覺,原來已經過去一年了,看著街上人流攢動不禁心裏感概萬千,他想到了失散已久且從未謀麵的父親,想到了般若寺,想到了林子嫻與阿牛,又想到了才結識兩天不到的楊曉櫻。一想到楊曉櫻,他的心裏就湧出一種莫名的溫暖,她現在在想什麼呢?是不是也如此這般的想著他。對啊!她還在等著他回去呢!想到這裏,隨塵立即來了精神,迅速在雜貨店裏買了些幹糧,順道去馬夫那買了匹馬代步,他不能總和楊曉櫻同乘一騎啊。正待趕回的時候,前麵不遠處的幾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們是那個少年堂主的手下,隨塵雖隻見過他們一麵,但卻還是認了出來,因為他們當中有一個粗眉的漢子,他的眉毛實在很粗,才給隨塵留下很深的印象,隨塵還記得他就是那少年堂主昨夜派出的第一隊人馬的頭領。見到這行人,隨塵的心緊縮了一下。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雖然心裏掛念著楊曉櫻,但他還是悄悄地跟了上去,想看看他們究竟在搗什麼鬼。此時,那行人在一處角落停了下來,隨塵跟過去,在一個小商販處停住,手裏拿了塊攤子上的玉佩,裝作要買的樣子,耳朵卻時刻關注著粗眉漢子那邊的動靜。小販見來了客人,忙上前來打招呼,可這個客人卻似乎有點怪,隻是盯著玉佩看,什麼話也不說,一時還以為來了行家,要自己挑選,於是不再說什麼,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隨塵靜下心來,隻聽那漢子怒道:“……這回我倒要看看那小妮子還有什麼花招……”隨塵聽到這心裏猛然一驚,想到了楊曉櫻頓時腦子裏一片空白,驚出了一身冷汗。那漢子接下來的話也沒聽清楚,心下當真後悔之極,當初真不該把楊曉櫻一個人留在那裏等。那小販似乎看出了什麼不對,上前對隨塵恭聲道:“這位客官,有什麼問題嗎?”隨塵一驚也沒聽清楚小販說什麼忙道:“嗯,這玉我買了,多少銀子?”小販立刻喜笑顏開道:“這位爺果真好眼力,不瞞你說,這可是正宗的和田玉,您要是要的話就五兩銀子罷,不能再少了!”隨塵沒空跟他多說忙摸出一錠五兩的銀子遞給小販,並把玉佩隨意收進了懷裏。隨塵見那幾人要走又不見楊曉櫻在他們近旁,以為他們把楊曉櫻藏了起來,於是遠遠地綴了上去,想要伺機救出楊曉櫻,不多時來到了城南一處豪華莊園前。
弄香園。想不到這的主人倒也是個風雅之人。見那幾人進去,隨塵忙繞到莊後,把馬栓好,悄聲從牆頭翻了進去。隨塵從小生活在般若寺,還從未見過如此奢華但又不失品位的莊園,一時隻覺進入了佛經中所載的莊嚴聖地,一時又覺無意之間闖入了當今皇上的後花園。亭台樓閣、曲徑回廊、流水珠翠應有盡有。最妙的還是那一片倚翠湖心的那座八角素亭,實是整座莊園的點睛一筆。極盡奢華之後,返璞歸真的一點原始、樸素。亭名“聽雨戲月”好個“聽雨戲月”,顧名思義,於春雨纏綿之期,抑或中秋月圓之際,邀上三兩誌同道合之友在此小酌、暢談,那將是何等灑脫、何等愜意、何等快興之事。隨塵不自禁地陷入了沉思。無怪乎金錢、權勢對人的誘惑竟會如此之大,原來,有了財富、權勢的確可以得到許多別人幾世幾生也得不到的享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或許也隻是一句激勵之詞罷了,自古觀之,“無種”之人能以布衣而登至九五之尊的又有幾許?為什麼有人終生忙碌,卻終是庸碌一生;而有的人卻生來就受盡人世繁華、受盡世人敬仰。人生來本就是不平等的。想著想著,隨塵端的竟生出了一股疲倦之感,幸而他入世未深,這念頭也就隻是一閃而過。也就在這時一個藍衣老仆在大廳前鵝卵石小道上冷聲道:“老爺有請幾位煮劍閣說話。”說話間當先引路去了,那粗眉漢子幾個聞言嘴裏低聲罵了幾句便也不再多說什麼跟著進去了。隨塵忙閃身躲到了西麵靠窗的一座假山之後,有了上次被那少年堂主發現的經曆,他也不敢托大躲進堂內觀察,甚至還壓低了呼吸聲,怕再次被發現,誤了救楊曉櫻的時機。剛過不久,那少年堂主也來了,隻見他身後幾個下屬還抬來了幾件賀禮,但顯然是剛剛才采辦的。隨塵見那少年堂主如此做法,也不知他用意,隻得暗暗著急,擔心楊曉櫻的安危。忽聽得那少年堂主朗聲道:“小侄郭鴻飛奉家師之命特地前來拜望師伯,未知師伯肯否垂憐賜見?”他的話雖然恭敬,但語氣卻未顯得多麼謙卑,任誰都聽得出這也不過是一種形式罷了。隻聽內堂一聲冷哼過後,一個蒼老且沙啞的聲音道:“難得你師父他還記得我這把老骨頭!好歹我與他師兄弟一場,你且先進來罷!”過得半晌,一陣腳步聲移動過後,郭鴻飛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三年前,家師答應以三年之期為限,要師伯交出祖師爺傳下來的‘天機九玄’,如今三年之期已至,不知師伯是作何打算?”那蒼老的聲音歎道:“你師父這三年來確實也不曾虧了我祖孫二人,還讓我居於此地享了三年的清福,但這三年來你‘四方門’所做所為我也時有耳聞,我更加不能把祖師爺留下來的東西給他了!”郭鴻飛提高音量冷道:“那就隻能得罪了!”語氣中較先前已帶上了三分殺氣,顯然軟的不行要用武力解決了。忽然,一陣冷笑過後,一人走了進來譏誚道:“原來‘四方門’也不過爾爾。”隨塵心下奇怪,小心探出頭往裏一瞧,隻見一白衣俊美書生和那個藍衫仆者傍著一個長須老者而立。少年冷麵寒若冰霜;仆者怒目而視;長須老者則是神色自若,渾不以眼前事為意,想是多年的江湖闖蕩已讓他能做到心如止水;郭鴻飛等人卻是背對著隨塵,看不出什麼表情。郭鴻飛先前遭隨塵冷語辱及師門,今又遭那少年書生如此譏誚,心中有氣,亦冷笑道:“我‘四方門’做事,何需你等外人來教訓。”頓了一下轉而又對那老者道:“今三年之期已至,師伯如不願交出‘天機九玄’那就隻有勞煩師伯跟我往長洲走一趟了。”說著已命手下上前,欲將那老少二人一起綁了去。那長須老者突的提高了音量道:“慢著!”郭鴻飛等人俱是一愣,老者已然續道:“此事與雲兒無甚相關,倘若你肯放了雲兒,讓他離開,那我跟你去長洲一趟也無妨。但你如不肯,那我就算血濺當場也自是不離開半步。”少年書生聽完臉色已變作蒼白道:“爺爺,這怎麼可以,我……”老者不待他說完已打斷了他的話道:“雲兒,你聽我說,我這把老骨頭就算沒這劫數也自活不了多少時候了,可你爹娘大仇尚未得報,你怎可輕言生死……”說著也已是淚水滾滾欲下了。少年書生聽至此時已是淚如雨下,唯有拚命搖頭,雖明知爺爺如此說隻不過是不想自己涉險,但卻偏生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最後索性把心一橫道:“如今日連爺爺周全也護持不了,將來又說什麼報仇雪恨!”說著“錚”的一聲,已自袖中抽出一柄長約尺半的短劍來。短劍造型奇古,劍身薄如蟬翼,鑲以墨玉,一看即非凡品。老者見那少年書生抽出短劍,忙搶上攔住他道:“雲兒,不可胡來!”少年書生大急道:“爺爺——”苦於被爺爺按住肩膀不能上去與郭鴻飛等人拚殺。郭鴻飛在旁邊早看不下去了道:“好了,我答應你就是,快走罷!”說著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去拉那長須老者。少年書生眼見一個灰衣漢子的手快要抓到爺爺的肩膀時,忙矮身掙脫爺爺之手,右手短劍向左急刺。灰衣漢子一驚之下忙轉身後退,但那少年本已抱了一擊必中的念頭,因此這一劍刺得甚是迅疾,那漢子終究晚了一步,被短劍從腹部膻中穴刺穿身體,當即斃命。少年一擊得手,忙抽出短劍向郭鴻飛直衝了過去。郭鴻飛見狀從腰間抽出長劍,手臂伸直,劍尖向前,卻並非武學中的任何一招一式,但用在此時卻是妙之極矣。蓋那少年書生短劍長不逾尺半,而郭鴻飛手中長劍卻逾三尺,少年書生若是不橫劍格擋,那麼他還來不及傷到對手,自己卻已先自被刺穿了,正應驗了“一寸長一寸強”這句古話,這也足見得郭鴻飛應變神速、經驗豐厚。但那少年卻並沒有回劍格擋的打算,仍是向前衝,似乎是想和郭鴻飛同歸於盡。郭鴻飛一愣,忙收劍回身,但動作畢竟慢了一分,隻見藍光一閃,那藍衫仆者已自一旁跳了上來空手抓住了郭鴻飛使劍的右臂,口中兀自高叫道:“少爺,快上!”。少年書生眼一熱叫道:“福伯!”他也知道這機會是藍衫仆者用命換來的,不願白白的錯過,於是使出平生氣力用力一躍,從上而下短劍劍尖直指郭鴻飛麵門,想攻其必救,順道解決藍衫仆者的危機。郭鴻飛眼見少年書生短劍刺向自己,而自己的右臂卻已被那藍衫仆者死命抓住,匆忙之下忙抬起左手,伸出食中二指在少年書生短劍劍身用勁彈了一下,短劍受力向外側偏了出去。郭鴻飛的手下見狀,雖也想上前幫忙,無奈應變遠不如郭鴻飛靈活,加之少年書生的動作實在太快,根本不知該如何應付,隻得待在原地眼巴巴的看著郭鴻飛三人動手。隨塵早先和郭鴻飛有隙,雖也想上前相助那少年書生,但無奈相距太遠,因此也隻能在一旁眼看著幹著急。少年書生見郭鴻飛彈開短劍,忙使出後招,左手變掌向郭鴻飛胸口平推了過去,她長劍刺向郭鴻飛旨在救人,這一掌才是她真正的殺招,因此使足了全身的勁力,掌勢之中竟隱隱帶起風雷之聲。郭鴻飛畢竟江湖經驗豐厚,左手忙順勢化為掌法,迎向了少年書生來掌。隻聽“嘭”的一聲響,少年書生已被郭鴻飛渾厚的掌力打得向後倒飛了出去,落地後鮮血不斷從口中溢出,再難支撐著站起來,看樣子傷得不輕。藍衫仆者見少年書生被打倒,也顧不得自己身處險境,驚慌道:“少爺,你沒事吧?”雙手卻還是死命抓住郭鴻飛使劍之手。郭鴻飛右手被製,一時動彈不得,剛才還險些中了少年書生一掌,此時如何不怒氣衝天,提起左掌一招“雪花蓋頂”落在了藍衫仆者頭頂百會穴上。百會穴乃人身要穴,藍衫仆者登時狂吐鮮血,雙眼一瞪,竟然就此氣絕身亡。少年書生一見之下登時目瞪口呆,淚水止不住的淌了下來。這藍衫仆者把他從小帶到大,除了爺爺就屬他最是親近,此時叫他如何不神傷。而那長須老者顯然也被這一幕給嚇到了,隻見他原本神色自若的臉上此時也已是老淚橫流了!郭鴻飛甩開藍衫仆者,冷哼一聲,走上前來對那少年書生冷道:“這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說著提掌便要打下去。少年書生此時已恨到了極點,對郭鴻飛怒目而視,隻苦於被郭鴻飛衝上來的手下用長刀架在脖子上,否則的話,叫她如何肯善罷甘休。隨塵見郭鴻飛就要下手,忙伸手進懷取出一把銅錢使出全力向郭鴻飛擲了過去。郭鴻飛實在想不到還會有人來幫忙,聽那暗器的風聲,對手的實力應該不在自己之下,忙閃身避過。隻聽“啪”、“啪”、“啪”幾聲過後,那幾枚銅錢全陷在了側麵的一棵柱子之上。隨塵一招出手,人已飛越而出,從窗台竄了進去,落地後又迅速上前從身前最近的一個大漢那裏搶過一柄長刀,使出一招“陽關三疊”朝郭鴻飛直撲了過去。郭鴻飛見又是那個小禿驢來生事,當真是怒火中燒,氣不打一處來,但見他來勢凶猛,也不敢大意,忙舉劍招待。隨塵一招得手,順勢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了少年書生之圍,接著把少年書生拉至一旁,護在那長須老者身前。待這一連串動作做完之後,隨塵才向郭鴻飛冷笑道:“想不到這麼快我們又見麵了。”郭鴻飛亦冷笑:“這樣正好,昨晚的賬也該算一算了。”說著提起長劍就攻了上來,看得出來他也是壓著一股相當大的火氣,他的劍招上已帶了三分殺氣。隨塵見對方攻來,忙推開少年書生,使出小無相身法與郭鴻飛遊鬥。郭鴻飛見隨塵身法奇詭,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實在難以捉摸,幾次長劍明明就要刺傷對方,不料對方步法一轉身竟以難以預料的角度避了開去。好在他臨敵經驗遠比隨塵豐厚,很快就適應了隨塵奇詭的步法。隨塵見郭鴻飛竟能在倉促之間能想清楚自己的步法,不禁也對郭鴻飛心生佩服之感,但也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就越是不利,於是加強了進攻。過得盞茶時分,隨塵假裝內力不濟,故意露了個極小的破綻引誘郭鴻飛。郭鴻飛見機馬上使出一招“一往無前”,劍尖直取隨塵前胸“紫宮穴”,長劍刺出一半他卻忽的感覺不對,但昨晚他生受了隨塵一掌,此時牽動傷勢,胸口隱隱作痛,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已無法收回劍勢了。隨塵見郭鴻飛似乎已察覺不對,忙抬起左手生生抓住了郭鴻飛的長劍,右手食中二指閃電般向前急點,點上了郭鴻飛的“關元穴”。接著反手抓著長劍劍尖控製住了郭鴻飛,並退到了那少年書生跟前。這時那少年書生怒氣未消,走上來提起短劍便欲取了郭鴻飛的性命,隨塵忙阻止他,道:“先別動他,他還有用處!”少年書生知道“弄香園”已被郭鴻飛的手下包圍了,如果此時殺了郭鴻飛,那麼他們三人實在很難全身而退,於是隻得恨恨的哼了一下,不再去理會郭鴻飛。見少年書生已退下,隨塵於是對著郭鴻飛的手下朗聲道:“現在你們的堂主已在我手裏,如果不想他有事的話就馬上放下武器退下去。”郭鴻飛在“四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