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輿論監督的背後
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把新聞叫輿論監督,似乎媒體就是檢察院與人大組織,記者們也感覺自己真的就成了無冕之王,什麼披露醜惡、昭示真理等等。但事實上,我們常常可以看到一邊是記者報道黑中介或者假婚介公司騙人的報道,而就在此報道的反麵廣告欄中卻又赫然是這家假婚介公司的廣告。報道是記者的職責,而廣告卻又是報紙的職能與服務,真真假假就這樣奇怪地融為一體。
徐亮找到我,責怪我說,你小子不錯啊,搞到這樣的大線索也不跟我說一下。
我奇怪地說,不是啊,我都跟主任彙報過的,是他讓我跟經濟部合作的。徐亮拍拍我的肩膀說,小子,看來你是翅膀長硬了,可以單飛了。正說著,我桌上的電話響了,是趙北方讓我去一下她的辦公室。我對徐亮說,我真沒有這意思,你是我師兄,我絕沒有隱瞞你的意思。
趙北方看起來仍然是容光煥發,沉穩幹練,全然沒有昨晚的那種瘋狂。我進門就喊趙主任。
她嗯一聲抬頭看我一眼說,老總很關心這個稿子,你跟我一起去他辦公室彙報吧。我說好的。正要出門。她又說,是不是徐亮在為難你。
我說沒有啊,他很關心我的。
她笑笑,把煙按熄,然後說你隻管做自己該做的事。
我說我會的。
她又說,昨晚的事對不起,我不應該帶你去那個場所的。
我說沒有啊,我以前也常去跳舞的,昨晚是因為我還要改稿子所以先走了,我給你發了短信留了言的。
她沉吟著說,這事你不會當作新聞到處跟人講吧。
我馬上表態說,趙主任,不會的,絕對不會。
她笑起來,很美、很信任、很寬容地樣子說,跟你說過,以後可以叫我趙姐。
我心中突地一跳,這是否也意味著我們之間有了什麼秘密了呢?她為什麼把自己不容外人知道的一麵在我這個新員工與下屬麵前展示出來呢?
我隨她一起去見劉主編,劉主編熱情地招呼我們坐,我將資料放在案頭,他一邊翻資料一邊聽我彙報,我說完,他滿眼放炮地看著趙北方,趙北方平靜地說這條線基本是真實的,邊峰的調查也很深入,如果要做大一點,還可以去采訪一下相關政府機構,比如藥監局、工商局、江城大學校方,還可以找一些服用這種產品的消費者,這樣就可以把此做成鐵案。
劉主編一拍桌子稱讚說,趙主任說得對極了,接下來的工作分兩步走好了,邊峰這段時間表現不錯,一個新員工就能挖到如此大的題材,是我們報社的幸運啊——還請你繼續去找外圍線索,紅心集團方麵就派趙主任和徐亮去一趟好了,回來後我們再綜合一下,爭取扔他一個深水炸彈。劉主編興奮得有些手舞足蹈了,厚厚的眼鏡後雙眼都在發著光。
劉主編示意我先出去喊徐亮進去,趙北方留下來與他深談。但是不知道他們談些什麼,趙北方出來後樣子很生氣,雙眼通紅,徐亮則十分高興的樣子。收拾一下東西就匆匆出門了,出門前還向我含意不明地眨眨眼,那樣子十分的得意與可惡。
我去找趙北方,她正坐在自己辦公室中發呆,見我進來說,這個線索你不要跟了,你再去找其它點子吧。
我奇怪地說,為什麼啊?是不是劉主編認為我的采訪不夠好,不夠深入。
她歎口氣說,你以後會明白的。
不是太長的以後,就在約一個星期後,我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我看到徐亮在電腦上打出了一篇約一萬多字的稿件《紅心真的是一個神話嗎?》署名中倒也有我的名字,不過是排在最後一位,而第一作者成了徐亮,第二作者是趙北方。
大約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紅心公司方麵派出幾位老總來到報社,徑直去了劉主編的辦公室,然後他們一起神態親密地下樓去了。下午很晚劉主編才渾身酒氣地回來,並宣布,此稿封存。
徐亮一副早就了然於心地樣子,我想去問他為什麼,但是經驗告訴我,最好別問。
我終於忍不住給曾繼來打了電話,告訴他情況,他聽完就說,我的處男朋友,讓我來告訴你是怎麼回事吧,這稿子我早就知道是發不了的,不但發不了,而且你們報社還將會給他們打廣告,過不了多久還會有專題報道推出的。情況真如曾繼來所言,幾天之後,紅心公司的廣告赫然上了我們報紙,而且連續不斷地上廣告。我們的母報《武漢日報》在財富專題中居然還有一個整版的紅心集團專題報道,當然都是正麵的宣傳的,而撰稿人竟然就是徐亮。
我捧著報紙發呆,思路轉不過來,不明白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徐亮得意地拍著我肩膀說,怎麼樣,寫得還可以吧,你看看,從企業的產品研發到經營布局、從財富的積累到社會公益事業,麵麵俱到,這個紅心公司真是一個大有前途的企業,對了,劉主編喊你去一趟。
我到劉主編辦公室,他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說,這是你前段時間辛苦工作的一點獎金,錢雖然不多,但是這是報社對你成績的一種肯定,希望你以後再多挖一些這樣的重頭新聞出來。我說什麼重頭新聞。他笑容可掬地說,就是紅心這樣的新聞,稿子雖然不能發,但是效果已經起到了,小夥子,我看好你,你的前途不錯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