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混混們大多是純粹的抖狠,到了九十年代,混混們隨國門一起開放,思想隨思潮放開。這才發現原來混混也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於是搞錢的多少成了一個混混是否混得好的重要標誌。沒有錢或者搞不到錢的混混是注定要被淘汰的,他們隻能去搞一些安裝水管與空調機的活了此殘生。1999年的春天,其實也差不多到了夏天,我懷揣著10萬元又殺進了武泰閘市場。我出獄前梅老大告訴我,一個男人在哪裏跌到就應該在哪兒爬起來,武泰閘市場是一塊好地方。
我仍然以去看李雯的名義去見馬建剛,此時的馬建剛已經是正所長了,隻是他們的住房什麼的更破舊了,李雯熱情地招待我,一個勁說出來了就好,以後要好好做人。
馬建剛抬頭看我一眼,他的眼神中分明寫著不屑。我說,那是當然,我還想在市場做生意呢,我總不能天天遊手好閑對不對。李雯說還去那兒啊,不如先找一些別的事情做好了。馬建剛則說,肖水生倒是一個不怕狠的人,可是你有本錢嗎?我說我真還借到一些本錢,就是想請馬哥幫我再試試看,您的人脈廣,認識的人多。馬建剛說那麼我幫你打聽打聽看吧。
走出他家門,我想肯定是有戲了。
之後幾天我四處請人喝酒,大都是以前高啟的一幫狐朋狗友,高啟死後,他們少了一個長期混飯吃地方,我的出現讓他們很是驚奇。啊,砍跑武泰閘老大的英雄出來了,本來應該我們為你接風洗塵的,怎麼好意思還讓你請客。說歸說,付錢時都手在口袋中拿不出來,我拿著十萬元揮金如土,他們一時之間不明白一個坐牢出來的人怎麼會突然之間這樣有錢了。我告訴他們坐牢也是有工資的,一個個恨不得也要去坐牢才是。比如車技一流的胡標握著我的手說:兄弟,那我也去好不好,老子真是連抽煙都得偷老家夥的錢了。他說的老家夥指他爹。我這才微笑著說如果我找到好的業務不需要去坐牢也能過得很爽呢?胡標說幹什麼?販毒我可不幹啊,這事是要掉頭的。我拍著他臂膊說,看你這沒雞巴用的樣子,我是說我們去混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呢,總比這樣天天晃來晃去好吧。
一幫小混混們都不相信地看著我,我說,老子現在要進武泰閘市場了,那邊的人多少都得給我一點麵子的,不信的話,明天跟我一起去一趟。
這是我招兵賣馬的第一步,因為憑著高啟以前的人脈,再加上我砍歪嘴的“英雄壯舉”,竟然也拉到了幾個無所事事的混混。
第二天,我揣著3萬元走進了馬建剛的辦公室。我把錢放在他的桌上說,我隻想要一個大一點的門麵。他看了我半天然後說,你是李鳴的同學,有些事不能做的不要做。然後把錢放進抽屜,又說,我幫你找一間。我說,那個歪嘴還在這兒混吧,馬建剛沉吟說,這個家夥我早看他不順眼了,讓他滾蛋吧。我又說,聽說胡東風打架被你們拘留了。
他疑惑地看著我。我說我想保他出來。馬建剛說可能要交5000元罰款的。我微微一笑,我幫他交了。馬建剛這才說,好樣的,我看好你!
馬建剛帶我去拘留所,提出了胡東風,胡東風看到我一怔,我微笑地看著他,馬建剛喝斥他說,就是肖水生幫你交的罰款,現在滾吧,可別再犯事了。
胡東風和我一起出來,找了一家餐館坐下,他說信不信我揍你狗日的。我冷笑說,你信不信我隻一個電話你可能永遠也出不來了?
胡東風說別以為5000塊錢就可買通我。我哈哈大笑起來,他大怒說你狗日的笑什麼。我說,誰要買通你了,不過是看你這人很講義氣,才想跟你交一個朋友來著,莫非你要跟歪嘴報仇嗎?你還真以為他把你當兄弟了?哪一次出頭打架不是你衝在前頭,每次分錢時你又得了多少?你進拘留所比回你自己家還多,你到如今連他媽的5000塊也拿不了出來,歪嘴幫你交罰款了嗎?你媽病了,你連給看病的錢也沒有,你跟他混有什麼好處?而我呢,為了交你這個朋友,已經送你媽去醫院了,我不需要你感謝我,隻想我們一起交一個朋友,做一點大事出來。
胡東風怔怔地看著我,牛大的眼睛盯得我心頭發毛,若是他發起怒來,我可不是他的對手。突然他猛一拍桌子,大喊一聲:老板,拿酒來!
這一年的夏天,我正式以一個混混的身份又進駐武泰閘市場,而早之前的歪嘴因為被我砍已經聲名狼藉了,之前歪嘴之所以狂妄,是因為前所長是他的親戚,而現在前所長已經調走了,馬建剛才是所長,一直不太把馬建剛放在眼中的歪嘴需要我們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了。
市場中有一家專門做鮮菜批發生意的店麵叫汪記菜批,其正是歪嘴開,平常由他的堂兄汪大海打理。他們將外地來漢的時令菜蔬基本壟斷,強行以較低價收進來,再以較高價批發給零售菜販們,可以說他們的存在使得千家萬戶的菜籃子多付出不少的錢。表麵上他們黑了外地菜販和本地菜販的錢,實質上,他掙的是城市中每一個吃菜人的錢。這個家夥見什麼菜好銷就控製什麼菜,這樣的人有術語稱呼他們:菜霸!正是這種菜霸的存在,讓武泰閘市場日漸蕭條。而我首先要做的就是這種菜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