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怎麼勸她,應該說我的朋友當中王婷家知識層次最高,據說她的奶奶以前是民國武漢政府高官的小女兒,在北京上過大學,會彈鋼琴,還會一口流利的英語,回武漢後在西方人開的仁濟醫院當護士,在仁濟醫院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胭脂坪,那裏以前是達官貴人的住所,她與王婷爺爺在胭脂山上巧遇,想必當年一個是年輕漂亮,一個英俊瀟灑,他們在樹木蔥鬱的胭脂山上情定終生,他們結婚後也一定幸福了幾年,但後來不知怎麼回事,王婷爺爺消失不見了。此後這老太太就信奉基督教,天天在家看一部厚厚的《聖經》,動不動就是“我的上帝啊”地驚呼,也不知道為什麼信上帝的王奶奶為什麼脾氣還那麼古怪,她要麼不出門,出門碰到人就讓別人跟她一起信奉上帝。她常常會獨自一個流連於胭脂路口,對著胭脂坪的老房子、基督教的感恩堂還有仁濟醫院發呆。有一次她還闖進仁濟醫院對麵的嘉諾撒善功修女會禮拜堂,這是一座古老的禮堂,已經作為文物保存了下來,看門的老頭怎麼也不讓她進,她就大鬧說這禮拜堂還是她家出錢修葺了的,憑什麼現在不讓進。路過的鄰居告訴趙萍,趙萍隻好去帶她了回家,我們跟去看熱鬧,回來的路上老太婆一個勁地罵趙萍是猶太,是要下地獄的,漂亮的趙萍阿姨哭得泣不成聲,梨花帶雨般楚楚動人。曾建國看到後也心痛不已地說這老奶奶真是神經了。
王婷讓我陪她逛一逛,我當然求之不得,我們一起從平民化的糧道街拐向胭脂路,走過有著紅柱子的人民公社大食堂、走過革命名人故居,這些故居都很古老了,有一幢法式風格的別墅,高大的羅馬立柱挺立了起碼一個世紀,卻托不起往日的繁華,已然暗淡灰敗。再隔壁是一幢中式別墅,透過鐵製的大柵欄,可以看到寬敞的庭院裏,兩棵廣玉花正在默默地放著幽香,據說這是以前武昌首義學生軍隊長、參加過南京保衛戰、武漢保衛戰的名人徐源泉住的地方。再向前走到了省中醫院,向右拐進樹林蔥鬱的曇華林就到了仁濟醫院,這便是王婷奶奶以前工作的地方,曆經一百多年的曆史,現在他們仍然在發揮功效,高大的石拱門上浮雕依稀可見,但是此處卻一片淩亂,仁濟醫院的幾層附樓已經成了住宅樓,地上扔滿了菜葉剩飯。中醫學院中聖誕堂是一幢白色的建築,有著高高尖尖的屋頂,鑲著紅色的裙圍,是仿古希臘建築的風格,如今卻成了中醫學院的俱樂部,以前的信徒們在此吟唱著肅穆的聖誕歌,此時傳出的卻是“你到我身邊,帶著微笑,帶來了我的煩惱,我的心中,早已有了她,哦,她比你先到”的流行歌曲。
我們站立良久,我不知道王婷在想什麼,直到有人注意到我們,並喊喂,這兩個小孩,在這兒站著幹什麼呢?我們才出來。然後我們又經過各式各樣的教堂,有基督教感恩堂、花園山天主教堂、還有王婷奶奶家資助過的嘉諾撒善功修女會禮拜堂等,這都是以前殖民地時間留下的古老建築,在無聲地見證著光陰的流轉。
我們還穿過胭脂坪,在樹林的掩映下,有幾棟二層別墅雖然殘舊不堪,但從層簷、窗子和鐵欄杆等細部,依稀可見當年的富貴與華美,在三四十年代,這兒是武昌的達官貴人們住的地方,如今卻一派破落,隻留雜草古樹在夕陽的餘輝中迎風搖曳。王婷站住說:“聽我奶奶說我們當年就住在這樣的房子中”。王婷穿著漂亮的裙子迎著夕陽,長發飄起,我仿佛看到一個婷婷玉立的貴族小姐正從那盛極一時的精致別墅中走出來,華貴照人,嫣然一笑,光彩奪目,她本來就不屬於我們這樣的平民孩子中一個。難怪她看上去從是那麼的氣質高雅與眾不同,讓我們自慚形穢。在不知不覺中我與王婷的手拉在了一起,我覺得很快樂,同時也很憂傷,我握著她的手,能感到溫暖,卻也同時感到不切實際的飄忽。
又差不多20年後的2005年,我獨自一人再來此處逛時,這些建築被許多庸俗雜亂的建築擠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中,胭脂路修好又被挖開,到處在灰蒙蒙地施工,小攤小販將兩邊擠得水泄不通,人來人往中,我突然發現我竟然不認識這條路了,此時的王婷也不知何蹤,她還有她的夢想都還好嗎?是什麼讓當初的無憂少年變得如此傷感而又麻木了呢?回想當初的那對男女少年,竟然淚流滿麵。
八,女人洗澡看不看
又一個漫長而短暫的暑假後,我們就要升上了初中了,這個暑假,還發生了一起值得讓我一提的事,那就是我們偷看女人洗澡被發現,事情仍然是高啟挑起來的,他神秘地告訴我說有女人洗澡看不看。我瞪大了眼睛說當然看了,他在敲詐我一塊冰糕後說等晚上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