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兩個月,忍冬終於從古籍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君藥——玉石表層的血沁。
血沁與血玉不同,並非先天形成,而是被掩埋在地下的玉石接觸到粘稠厚重的鮮血,慢慢滲入其中,才會產生殷紅發自的血沁。血沁性寒,若是單獨服用,毒性足以使五髒六腑受到損害,但隻需搭配些中和藥性的輔藥,便能逆轉乾坤,使血沁成為拔除毒素的良藥,讓孟淵徹底痊愈。
杏眼一瞬不瞬的盯著案幾上的紙頁,忍冬終於鬆了口氣,趁著雲杉不在房中,她快步走到床榻前,小心翼翼將枕芯取出,包裹在枕芯最內層的不是細軟雪白的棉絮,而是被卷成一團的銀票。
先前孟淵預付的診金都在這裏,還有忍冬這些年來的積蓄,等過段時間醫好了孟淵,她打算重新在城裏開一間醫館,憑她的醫術,即便不能大富大貴,養家糊口應當不是難事。
百兩紋銀說多不多,但鄴城並非天子腳下,這些錢在城中盤下一間臨街的鋪麵不難,可惜各種藥材價值不菲,就算是如今的寶濟堂,收購珍稀藥材的難度也算不上小,更何況新開張的醫館。
不過比起再跟聞家人糾纏不清,這些難處對於忍冬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好歹她也是鄴城有名的大夫,總歸是不愁生意的。
餘光瞥見套在腕間的金鐲,寶石仿佛被鮮血浸過,紅的刺目。
忍冬確實喜歡精巧絕倫的珠釵首飾,但這隻金鐲卻如同鐐銬一般,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孟淵的行徑有多輕佻,要是有選擇的話,她恨不得立刻將這隻鐲子送進當鋪,換成實惠的銀兩。
秀眉微蹙,她剛將銀票塞回原來的位置,外麵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雲杉推開門扇,清秀麵龐掛著幾分笑意,道:“陸大夫,主子說您這幾天過得太辛苦,讓奴婢陪您出城散散心,還能在出雲山住上一夜。”
不提出雲山還好,一聽到這三個字,忍冬瞬間變得無比僵硬,緩了半晌,她將準備開口拒絕,就聽雲杉繼續道:“出雲山不僅涼爽宜人,還有驅寒暖身的熱泉,上月陸大夫來癸水時,小腹一連疼了好些天,用熱泉調理一番也能緩解疼痛。”
聞言,忍冬難免有些意動。
正如雲杉所說,以前她來小日子時,身子就不太舒坦,好在症狀不算嚴重,但那回從山崖跌落扭傷腰以後,那股子磨人的鈍痛來得又急又猛,好似刀刺斧鑿一般,疼得她冷汗津津,委實難挨。
忍冬雖是大夫,但她的傷在腰間和背脊,實在不便給自己推拿,先前也隻是用銀針刺穴的法門暫且壓製住不適,沒曾想這一耽擱,腰傷倒是愈發嚴重起來。
年輕人的筋骨確實比上了歲數的老者強上許多,卻不代表可以肆意糟踐,為了日後少吃些苦頭,忍冬緩緩頷首。
突然,她似是想起了什麼,問:“城中有不少富戶都會到出雲山取水,若是咱們宿在那裏,豈不是會撞上這些人?”
雲杉將溫熱的銀耳湯送到女子跟前,輕笑著解釋,“陸大夫放心便是,出雲山中的熱泉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商戶們取水通常會去東邊,而孟家的別院在西方,方向截然不同,肯定是遇不上的。”
想起舉止孟浪的青年,忍冬仍有些放心不下,她擰眉問:“除了你我以外,別院中可還有旁人?”
“隻有幾名負責灑掃的婆子。”
瞥見忍冬緊蹙的秀眉,雲杉補充道:“老夫人給公子送了信,明日請他回老宅一趟,肯定不會出現在出雲山,壞了陸大夫的閨名。”
忍冬啐了一聲,整整兩個月的相處,讓她跟雲杉變得格外熟稔,雲杉雖然對孟淵十分忠心,但她性子直,不會有那些九曲回腸的心思,因此忍冬對她的那絲提防也漸漸消失。
“莫要胡說八道,既然要宿在山中,少不得多準備幾身衣裳,再帶上一壇子舒筋活絡的藥酒,如此才能將熱泉的功效盡數發揮出來,免得白走了這麼一遭。”
邊說著,忍冬邊掀開箱籠,將細軟放在床褥上,雲杉用包袱把東西裝好,又提起了藥箱,不多時,主仆二人拎著行囊,搭乘馬車往出雲山的方向行去。
忍冬前腳剛離開,後腳便有一名身材消瘦的男子來到孟府前頭,男子穿著洗得發白的長袍,頭戴鬥笠,黑紗將五官遮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瞧不清,不過從身形判斷,他的年紀應該不算太大。
門房看著這名男子,主動迎上前去,問:“你是何人?來孟府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