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與聞儉自小一起長大,清楚他不會輕易答應和離,今日找上門,不僅是為了所謂的情分,更是為了寶濟堂的生意。
沒有了自己,僅憑聞儉半瓶水的醫術,想撐起整間醫館,無異於癡人說夢。
忍冬剛想開口拒絕,話未及唇邊便轉了個方向,“他這會兒可還在府外?”
雲杉點了點頭,“應當還在,方才門房送信時提了一嘴,那男子看起來斯文,性子卻十分執拗,口口聲聲說不見到陸大夫便一直守在外麵,眼下肯定不會離開。”
理了理散落在頰邊的碎發,忍冬起身往正門的方向行去,雲杉亦步亦趨的跟在女子身後,不一會兒,主仆二人便走到了地方。
一身長衫的聞儉站在石階下,那張俊美斯文的麵龐難掩鬱色,眼下青黑,整個人好似也消瘦不少。
聽到腳步聲,他陡然抬起頭,鳳眸劃過一絲欣喜,快步上前,想要握住忍冬的手,卻被後者避開了。
“冬兒,你還在怪我。”
看著近在咫尺的女人,聞儉心緒激蕩難平,打從那日爭執過後,他的忍冬頭也不回地離開寶濟堂,若不是藥童無意間知曉了她的去向,自己想要找到她,無異於大海撈針。
聞儉想不明白,忍冬的心為何如此冷酷,當初他也是逼不得已,才會答應將醫館的生意分出一半交給魯濤,若是不這麼做,芸娘和她腹中胎兒該如何自處?
芸娘千不好萬不好,到底也是他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生妹妹,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上絕路嗎?
聞儉慣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即使心中忿忿不平,為了哄忍冬回家,他絲毫沒有表現出來,溫柔的笑了笑:“我今日過來,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魯濤突然改變主意,不欲直接插手醫館,日後我們隻需交給他三分之一的利錢、”
他話未說完就被忍冬打斷,“你可知道魯濤為什麼會改變主意?”
聞儉茫然搖頭,近段時日他不是在寶濟堂中給病患看診,就是在四處探聽妻子的去向,哪有心思關注魯家?
“城裏新開了間延壽堂,裏麵售賣的藥材有養身益氣之效,像首烏益氣散之類的方劑,都是前朝遺留下來的藥方,突然出現在魯家,你說蹊蹺不蹊蹺?”忍冬還記得魏桓的提醒,這些藥散一旦出事,自己定會淪為魯家的替罪羊,因此她也沒將事情說的太透,免得以後撇不清關係。
聞儉是個聰明人,聽到這番話,他隻覺麵皮火辣辣的,灼燙不堪。
魯家隻是普通商戶,就算在鄴城根基頗深,也和行醫問藥沒有關聯,即便撒出萬金都無法得到珍稀藥方,眼下能開設延壽堂,不知使出了多少醃臢手段。
這樣的親家,簡直令人膽戰心驚。
聞儉再次責怪起了聞芸,若不是她貪圖富貴,被那些黃白之物蒙了眼,哪至於做出珠胎暗結的醜事?如今雖有個平妻的名分,卻相當於把聞家架在火上烤,還險些讓這個家分崩離析。
“此事我真不知情,明日我會給芸娘送封信,闡明利弊,讓她千萬別做了糊塗事。”
說著,聞儉再次動手,想要扯了忍冬的胳膊,強行將人帶回家,豈料他手剛碰到忍冬的衣角,便被身後不言不語的丫鬟鉗住。
撕扯間,隻聽撕拉一聲,忍冬的袖襟被扯了開,露出那隻鑲嵌雞血石的鐲子。
聞儉死死盯著金鐲,麵龐變得扭曲而猙獰,他忽地慘笑一聲,“我說你為何不願返家,原來你也和芸娘一樣,被榮華富貴勾起了心思,你可知我一日沒有答應和離,你就還是聞家婦!眼下做出這等不守婦道的事情,你還有沒有半點廉恥心?”
“我沒做過、”
“你還想狡辯!既然你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那這隻金鐲是怎麼解釋?難道是那位公子付給你的診金?”男人眼底爬滿血絲,看著尤為猙獰。
見狀,忍冬也知道聞儉正在氣頭上,不管自己怎麼解釋他都聽不進去,與其多費口舌,還不如隨他誤會,反正今日過後,聞儉必定厭她至極,也許會直接提出和離,那樣倒是正中了她的下懷。
“隨你怎麼想。”
女子神情漠然的留下這句話,隨即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聞儉站在原地,死死盯著那道曼妙至極的身影,殘存的理智幾欲被怒火焚燒殆盡,他不明白忍冬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以前的她一心一意經營寶濟堂,侍奉婆母,照料家人,現在卻移了性情,不明不白的住在陌生男子家中,連名聲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