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2(2 / 2)

四周雲深霧緲,難以辨識方位,隻能隨處晃悠,忽然腳下一個踉蹌,似被什麼東西絆倒,一看竟是一具人骨。他嚇得踉蹌倒退數步,萬籟俱寂之下,隻清楚聽見一顆心”怦怦”的急遽跳動。

愣然注視那具人骨片刻,隻覺得口幹舌燥,聽見不遠處流水潺潺,於是循聲而去,果然在不遠處看見一道銀煉,筆直注入清澈的水塘裏,濺起珠玉水花。

便如跋涉沙漠的旅人乍逢綠洲,他受傷中毒又加上久未進食,走這一小段路,便已體力透支,這時看見有水,精神為之一振,邁步奔向水塘。

就在他掬水欲飲時,他看見自己映在水麵上的倒影,呆了半晌,突然大叫一聲,似是看到什麼驚人的畫麵,本能地跳了起來。

水麵上映著一名少年,臉上布滿紫斑,那目瞪口呆的模樣,不正是他是誰?

難道我在做夢?劉寧怔了一怔,把手指伸入嘴裏一咬,皮破血流,痛入骨髓,他才認清此刻絕不是在作夢!

這變化真是非同小可!他本來是皮膚白淨、眉清目秀的少年,不知什麼緣故,臉上竟長滿紫斑。他連忙卷起袖子和褲管,見無數紫斑正一寸一寸擴散開來,一寸一寸吞噬原來的肌膚。

他便如被抽去了骨架,頹然坐倒,呆呆地瞧著自己的手足,胸口空空蕩蕩的,想起母親和平君慘死,想起自己的際遇,忍不住放聲大哭。一夕間他成了無依孤兒,麵目也變得如此駭人,滿心悲涼,難以言喻,多希望這隻是一場夢,夢醒了,所有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他便如行屍走肉般坐在水塘邊,一動也不動,山風襲體,不覺得冷,肩膀傷口,也不覺得疼,不知多久沒進食飲水,嘴唇都幹裂滲血,竟也無知無覺。

恍惚間,他想起《詩經.蓼莪》中的一句:“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漠不穀,我獨何害。”不正是他此刻最真實的寫照?

嘴裏夢囈似的呢喃:“民漠不穀,我獨何害。”昔日念《蓼莪》,對詩中哀慟父母不在的情意毫無感觸,此刻卻是切身體會,隻念了幾回,便倍感淒涼,不勝哽咽。

耳邊依稀傳來易水寒替他看相時說的話:“你前半生,命途多舛,患難重重……”這句話不斷在耳邊回響。

難道真是被他說中了,命運的劫難才正要開始?

劉寧茫然良久,霍地一躍而起,大叫:“我不能再如此消沉下去,我定要知道是誰殺害母親和平君,是誰把我害成這副模樣!”

他用盡力氣大叫,四野登時傳來陣陣回音,似乎每一株林木都在學他說話,”是誰把我害成這副模樣……是誰把我害成這副模樣……”

他說完這番話,口幹舌燥不已,掬了清水飲盡,正愁著如何離開樹林,忽然聞到一縷煙味從西邊飄來,似在焚燒什麼東西,心中陡然生起不祥的預感,連忙發足奔去。

每邁開一步,都像落足於自己胸膛裏的驚濤駭浪。出了林子,視野清明,已能辨識方位,隻見一縷縷焦煙從家中的方位直衝天際,遮住了半輪紅日。

他一顆心幾乎都快跳出胸膛,隻聽見自己撕心裂肺般的悲聲漫出喉嚨,”不會的,不會的,肯定不會的!”發狂似的往家裏奔去。

還沒到家中前方的竹林,便見整片山野已被大火焚得幹幹淨淨,隻有嫋嫋焦煙和零星餘火,曾經婆娑柔篁,茵茵芳草,如今已是冷灰傾覆,寸草不留。

顧不得雙腿跑得酸疼,他奮力衝出竹林,隻見家已被燒得麵目全非,就連母親和平君的遺體,大概也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