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夢見兒時,斜霧鎮還沒有瑪德琳,也沒有徐安安,她穿著涼鞋,奔跑過那片小鎮北方的樹林,幻想置身於永無盡頭的草原,無拘無束。大概是夢太甜,醒時她感到眼角濕潤。
江千裏揉了揉眼睛,抬起頭,立刻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誰能告訴她,為何冷傾墨會在畫室裏,還近在思尺。
悄無聲息,形同鬼魅。
畫室裏,畫架和桌椅極其淩亂。
灰瞳的男生,穿一身便裝,修長的身子倚靠在離江千裏最近的一張桌子上,低著頭,濃密的黑發,點綴著飽滿的額頭。
此時,他正拿著一張畫欣賞,十分專注的樣子。
江千裏一個挺身望向自己用過的畫架,果然空無一物。
她一把奪過冷傾思手裏的畫,力道相當之大,畫紙發出撕裂的聲響,兩人皆是一驚。
“你為什麼偷看我的畫!”江千裏麵有慍怒。
“這統是你說的,很像我的人嗎?”清冽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泉水。
比起紅千裏,冷傾墨的麵色倒是柔和許多,許多。
在江千裏的印象中,這位貴公子的臉經常黑得像鍋底。此時此刻,反差之大無法不讓她震驚。她不禁愣住,暗想冷公子定是剛碰到什麼好事,好到天上那種。
“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裏?”江千裏用審視的目光看冷傾墨。近距離觀察,她發現他長得的確俊美出眾,是屬於徐安安那般的,能令人產生不安的美。
心跳居然莫名地加速著,憤怒,而悲傷。
冷傾墨的鼻梁很挺,瞳色偏灰,有混血的跡象。難怪沈子瞳會沒心沒肺地誇表哥,單憑這麼一張耐看的臉,就能加好多印象分。不過他的脾氣,也能把所有的附加分都給減回來。
江千裏想大概是沈子瞳的祖先積德不淺,因此她家族裏全是美人。
“這好歹也是我的母校,我憑什麼不能出現。”冷傾墨一字一頓,口齒清晰,仿佛他出現在這間連美術特長生都不怎麼樂於光顧的畫室裏是件天經地義的事。
忽然出現的冷傾墨讓江千裏感到不安,她決定速戰速決,也就沒計較被撕壞的畫。
“你是不是來找子瞳?她現在不在學校,她去參加派對了。”江千裏言語不善,依然對冷公子怒目相向。
冷傾墨也不知在想什麼,斜斜倚靠在桌上,一雙灰色眼睛,一直盯住她,沒有說話。
仿佛想就這樣,用目光挖出她的痛苦及記憶。
江千裏倒抽一口氣。算了,不管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她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
被這麼看著,被這個與徐安安極其相似的魂靈審視著,她極其不舒服。“那麼冷少爺,我就不打擾您參觀母校,追憶似水年華了。再見。”江千裏甩一計斜眼,卷起畫紙,學著冷傾墨的樣子揚著下巴目不斜視,大路步地高
開畫室。
即將走出門的時候,江千裏被淩亂的畫架結結實實地絆倒,驚呼一聲,一個踉蹌摔在地上,但她迅速爬了起來,繼續公雞一樣的姿勢,昂首闊步地離開,都沒掃冷傾墨一眼。
過了一個轉角,江千裏停下腳步,打開破損的畫紙再仔細凝視。
她畫的哪裏是徐安安,完全就是冷傾墨。簡直不可思議。
令人討厭的傲慢男生居然覆蓋住了她最眷戀的徐安安,就像修複顏料塗抹在畫作的髒跡上,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江千裏心煩意亂地將畫紙撕成碎片,隨手扔進了垃圾箱。
真是,太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