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中散步,覺得有些無聊。
三三兩兩的女生們笑著自身邊穿梭而過,如同群居的魚兒。
江千裏這才想到,因為沈子瞳的緣故,好像自己在平民班裏,都沒有特別好的朋友。當然這也不是多令人傷懷的事,身為課代表,人緣是不可能差到哪裏去的。
百無聊賴之際,江千裏想到了那間專為繪畫社準備的畫室。
其實畫室的存在是有些尷尬的。
許多社員更願意在溫馨的寢室中作畫而不是在沉悶的畫室中,而不會畫畫的,當然更不會碰這間教室。繪畫社也就是在開全員大會時才用到畫室,更多時候,這間畫室的作用純粹就是積灰。開學初,沈子瞳覺得新鮮,沒事就拉著江千裏往畫室跑,二人成了去畫室最勤快的社員,漸漸地,新奇感就淡卻下來,畫室再無人問津。
在沈子瞳不遺餘力的教導下江千裏的繪畫技術突飛猛進。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江千裏對繪畫的熱愛也越發深沉。她沉迷於完成作品後的成就感。能將美的形態以自己的意願印刻在畫紙上,是一件奇妙的事。
既然沒事,就再去重溫一番舊日的感覺吧。
這麼想著的江千裏,著了魔似的帶著鉛筆與畫紙來到寂靜的畫室。畫架上附著輕薄的塵埃,需用紙巾擦拭。四周彌漫著淡淡的顏料味道,牆上掛著幾位前輩的傑出作品。
江千裏看著畫紙出神。她不想再畫千篇一律的靜物了,但是除此之外……記憶如同薄霧,朦朧而遙遠。
昏暗的彼端是徐安安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她忽然想到,她或許已有能力畫下這個,注定讓她記得一生的少年。
他是一塊透明的圖騰,烙印在她的耳根,每當風吹動發梢,她都能感到一絲細微的疼痛,涼涼的,似有薄荷味道。
於是她提筆畫他。
徐安安。
她精心描摹他的輪廓,僅能憑借虛無的記憶來作畫。她沒有他的照片,他展現在她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個傳奇,似夢非夢。
他的眉眼、他的微笑、他的痛苦及哀傷、他的沉默、他的贖罪,腦海深處,有花絢爛綻放,鳥鳴陣陣,宛若天堂。她猛然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畫紙。
她記得發生在他們之間的所有故事,但卻不再清楚記得他精雕細琢的容顏。
那些本該清晰呈現在眼前的線條,卻像是隨風逝去的塵埃,被記憶席卷殆盡。
而此時此刻,江千裏最先想到的,不是沈子瞳的大眼瞄,也不是近乎完美的沈清流。
她想到的是冷傾墨。
這讓她不敢相信,連呼吸都停滯。
望著自己一筆一畫描繪的麵部,完成了七八分,卻有九成像冷傾墨。
她無奈地揉按太陽穴。她想,她是知道原因的。沈子瞳和沈清流,外貌上的確或多或少有徐安安的特質,但他們終歸是在火棠市生活的,與徐安安截然不同的人。概括起來,即是有形無神。
而冷傾墨,卻擁有這樣的“神”。
當目睹他在青檬酒吧前鬥毆時,江千裏毫無障礙地回憶起徐安安與王宇恒的那場爭鬥。細瘦的身軀,卻蘊含著宇宙爆炸般的巨大能量。衝撞、爭鬥、救贖,永不妥協。
生長在籠中,拚死也想飛翔。
如此,即便冷傾墨的五官與徐安安相差甚遠,他卻依然能成就她的幻覺。
江千裏閉上眼,一片黑暗中,一隻鳥籠如同風鈴,輕輕搖擺。她覺得疲憊。用心畫了三小時的畫,卻畫了另一張臉。她找來一張桌子,趴在上麵小憩,立刻跌入沉沉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