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顧槿臉上帶了兩分真切的笑意,“娘娘從前私下裏跟我說,並不想我嫁到皇家。”
她漫步在樹下,絹花的影子隱隱綽綽落在顧槿臉上,“我五歲之前長在晉州,所見所聞是將士們射箭騎馬,才剛會爬就被爹爹帶著去軍營騎馬,是以來了京城,怎麼也不習慣。”
晉州尚武,晉州的小娘子都率真跋扈,顧槿幼時見過與男子賽馬的貴族女郎,也見過敢於上陣殺敵的娘子。
初初來到京城,隻聽京城的小娘子說話溫聲細語,顧槿生怕喘個氣嚇到她們。
她被壓著學了半個月的規矩,卻實在壓不住她活潑的性子,又有父親和兩個哥哥護著,是以顧夫人心疼和無奈交織,最後隻得歎了口氣由她自己去了。
然後頭次進宮就鬧了笑話。
幸而當時的皇後娘娘性情溫和,叫人拿了漂亮的絹花哄她,顧槿便坐在椅子上蕩著雙腿玩那朵絹花。
“過兩日,陪我去瞧瞧娘娘。”顧槿道。
摘硯自然聽她的話:“是。”
先帝的後宮亂成一團,因為前朝貴妃娘娘的緣故不知道鬧出多少糟心事,當時的皇後娘娘明裏暗裏受了許多的委屈,直到如今做了太後才好。
自從先帝去了,顧槿忙於一應事務,又加上突然回到十幾年前,一味想著遠著聖人,與他鬧了不少矛盾,是以這些天過去了,她還沒有去見見太後。
“三皇子,您慢一些,三皇子!”
“哎呀!”
粉團似的小孩子撞在顧槿腿上,顧槿下意識去扶他,“小心。”
撞痛腦袋的小孩子捂著腦袋,看清了來人,還知道行禮問安,“賢娘娘好。”
“是阿鈺啊。”顧槿笑意盈盈的伸手揉了揉季呈錦的腦袋,“怎麼自己在,你母妃呢?”
季呈鈺仰頭,眼裏帶著一點不知所措,“阿娘病了,沒有太醫去看她……”
“病了?”顧槿眉頭微蹙,“寧美人身子弱,每年冬天都要生病,這些太醫院也都知道,怎麼會沒有太醫給她瞧瞧呢?”
季呈鈺無措地站在顧槿麵前,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顧槿眉頭越蹙越深。
寧美人身子不好,生下來的三皇子也是個體弱多病的,記得這對母子死在了新帝登基的第三年,時間太久,顧槿已經不記得是被人陷害還是自個兒熬不住了。
眼下瞧著這個情況,想來是因為太醫院的慢待。
宮裏拜高踩低已經是常態,顧槿想了想,叫摘硯帶著三皇子和伺候的人去太醫院,叫個太醫去瞧瞧成福殿的寧美人,她自己則接過食盒,複而去紫宸殿。
“娘娘……”摘硯明顯有些遲疑。
顧槿安撫似的朝季呈鈺笑笑,對摘硯道,“快去吧,忙完你直接回倚薇殿就是。”
摘硯咬唇,最後還是帶著三皇子往太醫院去。
所幸這裏離紫宸殿不遠,顧槿於是拎著食盒,一路慢慢走向紫宸殿。
站在門口的趙端海看到顧槿自己一個人拎著食盒過來,忙不迭跑了過來,“怎麼勞動娘娘自己親拎著東西,伺候的奴才怎麼這樣不當心。”
“不怪他們。”顧槿將食盒遞給趙端海,“來的路上瞧見三皇子了,寧美人病著,我便叫摘硯跑了一趟太醫院。”
“娘娘心慈。”趙端海逢迎道,“您快進去吧,聖人等了您好長時間呢。”
顧槿朝他點了點頭,撩開簾子進了內室。
果然看見季則平坐在室內,見她進來,掩飾似的咳嗽了一聲,拿起桌子上的奏折看了兩眼。
顧槿安靜地站在他麵前,不說話,季則平拿餘光瞥她,見顧槿還是不說話,這才灰溜溜地放下奏折,又掩飾似的咳嗽一聲,“你來了。”
“見過聖人。”
“坐。”季則平說著便叫身邊伺候的小黃門給貴妃娘娘拿椅子,顧槿依言坐下,便又聽季則平說,“怎麼,今日主動來見朕?”
“聖人忙於朝政,也要注意身子。”
季則平心底一喜,隨後暗暗唾罵自己沒骨氣。
——“怎麼跟他提這個事呢,真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