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端海向來不跟倚薇殿的客氣,笑眯眯地收下,“奴多謝娘娘賞。”
顧槿便令摘硯送趙端海離開,趙端海含笑應下,待行到宮門口,便攔下摘硯,口中說道,“姑娘也多勸勸娘娘,聖人心裏……總歸是有娘娘的。”
摘硯點頭,送走了趙端海,在宮門口站了一會兒,這才回宮複命。
“送走了?”
顧槿已然進了室內,將早間插在窄口瓷瓶裏的梅花分出兩枝,另插在新賞的青玉花瓶裏,見她進來隻是略側了側頭問道。
“是。”摘硯接過小宮女手中的清水,給小宮女使了個眼色,便站在她身側。
“娘娘午後要去紫宸殿嗎?”
顧槿拿剪刀細心裁剪花枝,末了略點點頭,“嗯,你讓小廚房燉碗野鴿山參湯,晌午拿著過去。”
摘硯納罕:“娘娘不親自下廚?”
記得在東宮時,娘娘不管平日多忙碌,總要親自下廚燉一碗熱熱的湯,拿小火溫著,等聖人議事歸來,也不要人侍奉,兩人在燭火下細細說著閑話。
那個時候他們像極了人世間最普通的夫妻。
“不了。”顧槿放下剪刀,溫柔地撫上略隆起的肚皮,她慢慢地說,“周側妃在冷宮可還好?”
“奴前些日子剛探望過,側妃一切都好,還找奴婢要了菜種子,說要在冷宮種菜。”
顧槿輕笑:“眼下都冬天了,她也是。”
“側妃念著娘娘呢。”摘硯道,“側妃說,娘娘不要太傷心,該是娘娘的就是娘娘的,誰也搶不走。”
“誰搶我的東西了。”顧槿臉上始終噙著淡淡的笑意,“這個後位,聖人屬意是誰,那便是誰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她從來不懂,吃了好些苦頭,後來才慢慢明白過來,大梁是季則平的大梁,她從前隻覺得自己與他多年夫妻,母族對他盡心竭力,這個後位就合該是她的。
可是重活一世,眼睜睜看著上一世顧家漸漸沒落,兩位兄長不能馳騁疆場,兒子被猜忌,女兒被活活磋磨而死,顧槿便明白了一件事情。
皇帝始終是皇帝,她以為是兩個人相知相守,不過是聖人居高臨下的施舍罷了。
一切都怪她自己發昏,竟然奢望帝王的愛意。
摘硯瞧她這樣,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隻木木地看著她,最後還是顧槿笑著打發她去看著小廚房熬粥,摘硯才慢吞吞地說,“娘娘,奴婢們都陪著娘娘呢。”
“我知道。”顧槿眸色溫潤,“快去吧。”
摘硯前腳剛去,後腳季呈鉞便推門進來。
小孩子年紀不大,卻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此刻他仰頭看著顧槿,跟顧槿如出一轍的眼眸倒映出母親的模樣,“阿娘要跟阿耶和好嗎?”
顧槿揉了揉他的腦袋,未語先笑,“如果阿娘跟聖人回到從前在王府時的模樣,照夜奴會開心嗎?”
“兒子不知道。”小孩子靠在顧槿腿邊,聲音裏帶著一些茫然,“娘呢,娘會開心嗎?”
顧槿說,“娘不會。”
“那就不要跟阿耶和好了。”季呈鉞說,“等兒子出宮建府,兒子接阿娘出宮好不好。”
四方的宮牆困住了他的阿娘,季呈鉞隻恨自己沒有能力救阿娘離開這個地方。
顧槿揉了揉大兒子毛絨絨的發頂,很慢的說了句好。
……
吃過午膳,顧槿便攜摘硯,拎著小廚房溫了半天的粥,主仆二人便準備去紫宸殿。
“不用步輦了。”顧槿攔住了準備出門的馮福海,“叫摘硯陪我走走罷。”
馮福海道了句是,便被顧槿打發去看著季呈鉞讀書。
冬日的禦花園也不見蕭條,能工巧匠以巧手用絹布做花,綴滿枝頭,恍惚如百花綻放。
“宮裏能人輩出。”顧槿感歎道,“我記得第一次進宮的時候也是冬日,那時才五歲,我瞧著皇後娘娘宮裏的花,非說是真的要折一朵,最後娘娘賞了我一朵絹花才作罷。”
“太後娘娘很喜歡娘娘。”摘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