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季則平說,“先前皇後跟朕提起,要你搬去春熹殿,被你拒了,皇後惴惴不安地找朕,生怕哪裏得罪你。”
顧槿心下嗤笑一聲,麵上叫染墨扶起她來,恭恭敬敬地行禮道,“臣妾不敢。”
“又跪。”季則平嘖了一聲,對趙端海說,“還不快把你家娘娘扶起來,跪壞了身子可怎麼行。”
趙端海便匆忙去扶她,顧槿起身,季則平瞟了一眼凳子,“坐。”
“朕與你聊兩句夫妻間的閑話都不成,整日跪來跪去,倒叫人眼暈。”
顧槿突兀地起了一身冷汗,再度起身謝罪,“妾不過妃嬪之身,不敢與聖人妄稱夫妻。”
季則平一雙眼睛落在她身上,顧槿伏在地上,隻覺得背後的布料被冷汗打濕,她聽見季則平說,“你恨朕沒有將你立為皇後?”
顧槿前世伴君二十餘載,深知他多疑的性子,見狀便越發恭謹,“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聖人屬意皇後娘娘便是娘娘的榮膺,妾不敢有任何怨懟之心。”
“不敢?”季則平嗤笑一聲,“你顧家權傾朝野,顧槿啊顧槿,你有什麼不敢?”
顧槿卻被他這句話嚇得渾身一顫,“聖人容稟,顧家一心忠於聖人忠於大梁,決計不敢有任何不臣之心,還請聖人明鑒!”
她始終伏在地上,一顆心怦怦直跳,大腦急速運轉,不知道顧家如此伏低做小,到底是哪裏觸怒了聖人,想了想,又開口道,“不知父親哪裏做得不好,還請聖人寬宥則個。”
季則平興致勃勃地看著她,當日紫宸殿顧槿出麵自辭皇後之位,他便覺得這人似乎出乎了他的意料,那一瞬間季則平隻覺得夫妻七年,他猛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看透顧槿。
她似乎並不怎麼看重自己的皇後之位,甚至也不看重他們多年的夫妻情分,在她心裏最重要的仿佛隻有顧家。
季則平親手扶起顧槿,他臉上始終帶有溫和的笑,“阿槿多慮了,你我從前多年夫妻,便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也不會對嶽丈如何。”
顧槿強笑道,“聖人說笑了,您的妻子是皇後娘娘。”
她雖不知季則平為什麼而來,卻打死不能承認自己與聖人多年夫妻,否則落到舒後和言官耳朵裏,不管是她還是顧家都討不到好處。
季則平牢牢扶著她,將她按到凳子上,“一會兒功夫跪了三次,同你說說話怎麼這般費力。”
顧槿心道你不挑這些刺激的話題聊我也不至於嚇得請罪。
但是她隻是笑笑,“聖人說得對,是妾的不是。”
季則平這才舒緩了麵色,與顧槿聊了兩句閑話,又說,“你那婢女去膳房提膳了?”
顧槿淡笑:“是。”
“朕留下用個午膳。”
顧槿麵色不變,對季則平說,“今日十五,按規矩聖人理當在立政殿用膳。”
季則平險些被她這往外推的樣子氣到,“你當了多年廣陵王妃,不知道是逢初一十五在正妻房中歇下?”
他就是留個午膳,還沒打算留宿呢!
顧槿卻恭謹道,“新帝登基,為示帝後恩愛,請聖人前往立政殿用膳。”
季則平:“……”
他拂袖而去,趙端海皺著一張臉,不讚同地看向顧槿,“娘娘您這是何必呢,唉。”
說完他也追著季則平離開,顧槿平靜地看著季則平的背影,口中隻道,“恭送聖人。”
“娘娘……”染墨想要開口勸兩句,卻自知沒有摘硯那樣的好口才,猶豫又猶豫還是沒將話說出口,一張臉皺成了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