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範德薩率先打破沉默。他將手電交到薩拉手中,自己拿著另外一支朝門外行去。薩拉不知道他究竟是抱著何種心情麵對這一切的,他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個城鎮的唯一理由被理由本身粉碎,在這個被samael力量封閉起來的寂靜嶺裏,他甚至無處可逃。
“我不會逃。”似乎聽見了薩拉的心聲,範德薩站在門外回過頭來說,“考夫曼是我的兄弟,一直都是,既然他走上了歧路,那麼我要去彌補他的過失。”
薩拉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阿蕾莎的教室是哪一間?”
“二樓。”範德薩領頭朝樓梯走去,“你剛才在雪莉出現前看到了什麼?”
薩拉沉默了一下,道:“校園暴力,侵犯。”
僅僅兩個詞彙已經足以讓人想象那位女孩的遭遇,她被迫降生到這個世界上,悲慘伴隨了她的一生。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但是這種悲慘已經傾斜到了一個極端,兩人甚至無法想象,即便在這種極度的痛苦中仍舊試圖阻止這份邪惡的阿蕾莎,究竟擁有多麼美好堅強的心靈,明明隻要交出母親期望的力量,就能稍微遠離那樣的折磨。邪教最大的惡,就是他們總將自己的罪施加在他人身上,然後將自己所作的一切推搪給所謂的命運。
如果有善的極致,就會有惡的極端,薩拉和範德薩自覺無法改變這個天平,但他們仍舊為此感到悲傷憤怒,認知並不代表接受,既然是社會的一顆螺絲釘,肩膀上就分擔著一部分重量。
“我查過了教師辦公室的檔案,裏麵關於阿蕾莎的記錄被人刻意刪除了。”範德薩憤怒地說:“那些人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麼,並且早已做好對策,那群混蛋!”
“那你怎麼知道阿蕾莎的教室在哪?”
範德薩沉默了一下,道:“有位教師留下了一張阿蕾莎的照片。”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那張照片遞給薩拉。照片微微泛黃,一腳留有燒焦的痕跡,學生打扮的阿蕾莎沒有笑容,沒有哀傷,沒有期望,她坐在教室的座位上,就這麼沉默、專注並且堅定地注視前方。薩拉心底油然升起一種錯覺,她並不是在看著任何人,或者拍攝者和攝像頭,而是自己的未來。
照片背後用馬克筆寫著:阿蕾莎,於X年X月X日,203室。
“至少還有人愛著她,對一切感到自責和愧疚,不是嗎?”薩拉微帶著哽咽說,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能拍到這副表情?為什麼還留下了這張照片?
兩人走進二樓左邊的教室,裏麵整齊幹淨,像是剛被打掃過一般,兩人根本沒法瞧出那張才是阿蕾莎的座位。範德薩覺得既然有人收拾過,那麼阿蕾莎的座位一定不會還堂而皇之地擺在這個地方。他說對了,薩拉在教室後門的雜物櫃裏找到了那張桌子,上麵用小刀刻滿了侮辱性的詞彙,語氣和用詞有幼稚的,也有尖銳成熟的,這些歪斜深刻的刻痕,烙印了一個悲慘的童年。
一切都是孩子的母親允許和鼓勵的,沒有人向阿蕾莎伸出援手,否則就是和所有人作對,朝她伸手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沒有人想要變得和那個女孩一樣的下場,他們不想被孤立,不想被圍攻,不想經受連警察都無法阻止的瘋狂教徒的懲罰和報複,因此他們選擇了同流合汙。
薩拉的心髒緊緊地收縮起來,她努力地壓抑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範德薩從抽屜裏撈出一把鑰匙,當他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收音機發出一陣尖叫。
兩人頓時繃緊了神經,他們已經有過經驗,知道這是samael的力量正在包圍自己。薩拉再一次和秋棲想失去了心靈的連係,這讓她下意識明白到,雪莉完了,而秋棲想也正如她所說,陷入危險之中。薩拉開始感到焦急擔憂,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好。
黑暗向兩人侵襲而來,牆壁和地板開始發生異變。
“快走!”薩拉將範德薩扯出教室後門,隻聽見一連串的震響,所有房間的門都關了起來。異變從教室裏滲透出來,青筋和血肉在天花板上蔓延,走廊邊的圍欄扶手也迅速腐鏽。兩人顧不上驚惶,趕緊朝前方的樓梯口跑去,再上一層就是鍾樓。
跑了兩三步,無數蟑螂般的怪物從門縫裏湧了出來。
“該死的!”範德薩的速度稍稍慢了一下。
“快跑!一直向前跑!”薩拉從身後推了他一把。
範德薩也頓時明白過來,如果在這裏停下來就死定了,他們隻能把希望寄托於藏在鍾樓裏的聖物,隻有衝過去才有一線生機。於是範德薩拚盡吃奶的氣力向前衝去,在蟲海逼近時,用三級跳般的姿勢跨入其中。躍起,落下,再躍起,踩死數隻蟲子,又被數隻蟲子用銳利的口器咬住鞋跟。範德薩將大衣脫下來,用力抽掃地麵和四周,終於為自己開出一條道路,和蟲海擦身而過。直到此時,他才有閑暇回顧一眼薩拉的情況,恰好看見薩拉從圍欄上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