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玲二、吾妻艾倫……父母在香港任職。
如果有人想要對證查實的話,香港會有姓吾妻的日本人裝成我們的父母來應對的。
當艾倫提出打算潛入這所位於首都郊外的升學學校時,我還大吃一驚,但在提議付諸行動後,我才發現學園的確是蟄居的最佳場所。環境封閉,團體之間的連帶關係淡薄。表麵上看處於嚴格的管製下,但校園管理絕對稱不上完備。所以,這裏完全沒有針對偽證和入侵的防備。不,與其說不害怕這些事態,到不如說學校根本沒有考慮到這些事態發生的可能性。這就是一個單一民族的治安國家所持有的慢性危機管理的漏洞。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這正是問題所在。
“還是……很麻煩啊。”
聽到這句話,艾倫好象顯得有些生氣,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不管怎樣,聽到我的回答後,艾倫仍舊向禮拜堂走去,像往常一樣在放學後例行公事。我也像往常一樣跟在艾倫身後。
眼前出現了一幢古色古香的磚瓦結構建築,與鋼筋水泥結構的校舍截然不同。
舊禮拜堂……
這所倉學園的前身是聖?倉女子學院。據說,這所學校是在昭和末期從基督教係的全宿製女子學校轉變成男女同校的升學學校的。
這塊地區被樹林包圍著,不穿過複雜的校舍樓房是無法來到這裏的。重型機械很難搬運到這裏,直到現在還能看到一些尚未拆毀的房屋。這些建築當然都已經嚴重老化,變得十分危險,所以學校禁止學生進入這片區域。即使校方並未禁止,由於這裏的氣氛有些恐怖,所以也不會有人願意來的。
然而,艾倫好象有時會偷偷跑來這裏。雖然曆史上的基督教學校製度早已廢除,但倉學園的教育理念仍舊建立在基督教的基礎之上,這從校歌及校規的條文中就可以找到明顯的痕跡。艾倫轉入倉學園後,與宗教不期而遇,對她來說,這次邂逅仿佛具有重大意義。
作為舊態的遺痕,這所學園設有可以隨意參加的神學討論及讚頌歌小組,艾倫對這些活動的參加樂此不疲。這種熱情在以前的艾倫身上是難以想象的,但與狂熱地盲目崇拜又存在著很大不同。
從她的情況來看,與其說是產生了信仰的對象,倒不如說是她是被宗教哲學的一麵吸引住了。對於擁有共同信仰的交際,她仿佛並不感興趣。也許對於艾倫來說,一個人沉浸在這個寂寞而又靜謐的禮拜堂中才是最重要的事。
也許對於艾倫來說,這種寂寞的靜謐感覺就像是置身於神的宮殿一樣。雖然沒有進行過深度的交談,但如果擁有她那些經曆的話,對教義的接受方式及信仰的存在方式都會與常人存在很大不同。
艾倫跪在祭壇前,向已經開始腐朽的聖人像默默祈禱。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絲毫不加粉飾的沉默,正是這種沉默才最為打動人心。此前談論藤枝美緒時,她的冷靜語氣還能讓人聯想起她曾經身為殺手時的模樣……但如今,這個向著聖人真摯祈禱的艾倫令人完全無法聯想,她曾經竟然被稱為最強的殺手Phantom。
“你……變了。”
“沒有你變得多。”
艾倫結束祈禱後站起身來,低聲說道:
“自從來到這個國家後,你……真的變了許多。”
“……是嗎?”
“一眼就可以看出,你的心已經不設防了。”
“…………”
“故鄉肯定就是這樣的。”
艾倫眼中浮現出略帶悲傷的神色。
“我不希望你回憶起以前的事情,我隻希望你最好能夠永遠忘記。”
“你還是放不下Inferno的事……”
“是的,我一件事都忘不掉。”
“……為什麼?”
在這個國家安穩度過的每一天都令我感到心情愉快,我還以為這種日子已經治愈了艾倫心靈的創傷。但看來我錯了。她的心與身在Inferno時相比仿佛沒有什麼變化。如此一來……我豈不是又搶在她前麵了。
“因為一切都屬於地球另一側發生的事。”
艾倫一邊傾聽著我說話,一邊返回到懺悔的姿勢。
“我還沒有懺悔完呢。”
“……”
的確,如果艾倫要懺悔的話,內容恐怕會多得令神甫都處理不完。
“……你在對誰懺悔?”
“我在直接對神懺悔,我總有一天會見到神的。”
總有一天會見到神……在那一天來臨之前,艾倫恐怕會一直在這種孤獨的靜寂中繼續祈禱。不知道這一天會在什麼時候來臨,但這一天必定會來的。如果可以的話,我肯定會通過他人之手,祈禱那一天永遠不要到來。
“我在外麵等你,今天一起回去吧。”
“好的。”
我不想打擾艾倫。出於這種考慮,我選擇在禮拜堂外等待艾倫。我坐在生鏽的長椅上,回想著藤枝美緒剛才在屋頂上對我說過的話。
(我這樣的女孩不行吧……)
藤枝美緒像小動物一樣膽怯、畏首畏尾,任由掠過屋頂的風刮過自己的身體。她的話令我反複回味了很久。
如果說我理解她的心情,那完全是在撒謊……但並非完全無法想象。她恐怕從來沒有像那樣對一個男人表明自己的心事。她對每一句話都字斟句酌,甚至令人產生一種錯覺,仿佛每一句話都關係到她人生中的一切。
我一邊苦悶地煩惱著,一邊決定尋找美緒。由於艾倫中途插手,我沒能做出重要的回答。她沒有聽到我的答複,心裏肯定會像被活埋一般難受。
不管怎樣,必須向她做出清楚的回答。
她也許已經回家了,那樣就隻能打電話聯係。但她也許還在參加社團的活動,所以可能仍在校內。艾倫的懺悔從開始到結束需要30分鍾,應該趁這個時間找到藤枝美緒,給她一個答複。出於這種想法,我決定再一次返回校舍。
看來連掃除組都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教室裏和走廊裏一個人都沒有……我本以為是這樣,但側耳傾聽,卻依稀能夠聽見某處傳來一個熟悉的高亢聲音。
(那是……B班?)
我在B班教室門口向裏望去,隻見原以為無人的教室裏坐著兩個熟悉的人影。其中一個是我正在尋找的,還有一個是多餘的存在。
美緒低著頭,坐在可能是自己的座位上,早苗則正坐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展開著暴風雨般的說教。
“真是的,我費盡心血為你做好準備,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
“……對不起。”
“你隻要按照我們事先商量好的方法,說兩句話就行了——‘我喜歡你,請做我的男朋友吧’,然後就盡力讓他點頭同意!……隻需要5秒鍾。告白就是閃電戰!哪有拖拖拉拉的道理!?”
“……不過,我還是不行吧。”
“啊啊,真是的,這可是學園生活的最後一個春天了!你打算白白浪費掉嗎?”
早苗這個家夥簡直就是在胡攪蠻纏,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早苗!”
“!?”
“啊……”
她們二人都沒有預料到我會突然出現在這裏。特別是美緒,比剛才接受早苗斥責時要顯得更加狼狽。
“你來得正好,吾妻!!我還想去找你呢。”
“現在你已經找到我了,該滿意了吧?我和藤枝還有話說,你給我消失。”
“哎?哎呀哎呀,好的。”
早苗臉上掩飾般地露出極其複雜的笑容。
“老大,我遵照您的的命令,馬上消失,接下來的事請您斟酌處理……”
說著,早苗以逃命般的速度離開了教室……在她消失之前,我感到她仿佛在我身後不停地揮動著手臂,看來是在通過肢體語言和手勢向美緒傳達指令或鼓勵,然後,她便乖乖地離開了教室。
教室裏又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但由於這一次我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所以沉默並未再度降臨……但窘迫的感覺卻成倍增加。
我無言地坐在早苗剛剛坐過的椅子上,美緒看著我,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像一個等候判決的罪犯一樣。
“藤枝……”
“……是。”
“關於剛才的答複……”
“……”
“我感到很高興……但是,我不能接受。”
“……”
“實在對不起。”
“啊,不,你不用道歉的。”
美緒慌張得話都說不出來……隨後,她臉上卻浮現出了笑容。
“原來如此……哈,對不起,真的……”
從她臉上勉強而又僵硬的笑容中,我可以看出她隱藏在心中的莫大失落。她並不是在虛張聲勢地死撐麵子,而是不想讓對方過意不去……真是一個值得稱讚的女孩。
“請你不要介意,我隻是一時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而已,真的。”
“……是嗎?”
我很明白她的心情,她想當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與其毫無幫助地為她擔心,倒不如表現得從容淡泊。想到這裏,我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我走在學園內的走廊裏,任思緒馳騁在過去。我原本是一個普通學生,畢業旅行去了美國,卻第一次在小巷裏親眼目睹了人死去的瞬間……從那一刻開始,我的人生就與安穩漸行漸遠。
我被人奪走記憶,並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突然被迫與綽號為Phantom的艾倫展開廝殺。接著,為了苟延殘喘,為了成為Inferno的殺手,我毫無選擇地重複著一次又一次的訓練……
然後,我便第一次親手殺人了……
這是作為Inferno的殺手的第一步。
Inferno是比美國黑手黨更加隱秘的組織。不少年輕幹部實力非凡,卻無法成為組織的首領,他們組成的聯合團體仿佛存在於秘密背後一般。為了秘密聯係組織同誌,謀求更好的發展,他們打算為黑手黨帶來新的秩序。換句話說,他們就是美國黑手黨共存共榮的網絡。
Inferno的首領是哥倫比亞大毒梟——雷蒙德?麥格沃伊;幹部中有在洛杉磯擴大勢力的流氓集團布拉迪茲的頭目——埃塞克?維斯梅爾,以及在Inferno屬下的各個組織之間負責聯係工作的克勞蒂婭?瑪昆內等人。
阻礙Inferno構築秩序的則是高居各個黑手黨首領地位的老人們,他們對古老體製和權力王座死死抱住不放。於是,Inferno值得誇耀的殺手便會在此時登場亮相。Inferno命令他們刺殺黑手黨的重要人物,通過這種做法來加快組織的新陳更替,在短時間內向黑暗世界滲透Inferno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