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三句話說的很繞,但是餘今聽明白了:“為什麼說是或許?”
榮荀定定地望著餘今:“因為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可能很在意,也有可能不在意,又或者和我一樣討厭他們,不想聽到任何有關他們的事。”
但多半不可能。
餘今:“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去問對方的想法呢?”
榮荀眼裏的神色很淡,就連嘴角的弧度也勾得很淺,他明明還是笑著的,可餘今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榮荀的心情是真的不好。
因為榮荀輕聲說:“我沒有立場問他。”
餘今動了動唇。
說不出的情緒在他心裏蔓延了一瞬,有無數的話在那一刹那似要傾瀉,但最終又歸於空寂。
他不懂。
所以餘今越過了那條他自己設下的界,問了榮荀一句:“對方…是榮先生喜歡的人嗎?”
榮荀又沉默了會兒。
餘今在這片安靜中反應過來自己踩界了,正要找補,就聽榮荀笑了聲:“是吧。”
……那個“吧”就很奇怪。
餘今遲疑了下,繼續踩著那根線,小心地往前再邁了一步:“榮先生,你其實…不是因為這件事不高興吧?”
榮荀微頓。
他麵上的風輕雲淡好像僵了一瞬,還是靠他的輕笑才能化解:“怎麼這麼問?”
餘今偏頭:“直覺?”
因為他一直都覺得,榮荀是個很有主見的人。
也許他說的事是真的,但他大概早就想到了解決辦法。
榮荀捏了捏眉心,似是無奈:“你跟學了讀心術一樣。”
他歎氣:“我的確不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我是因為我們不合適所以才心情不好。”
他這回說的很快,餘今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有人這麼說嗎?”
榮荀搖頭。
或許他身邊的人都這麼覺得,但沒人敢在他麵前提一個字。
餘今:“那是對方以這個理由拒絕你了嗎?”
榮荀繼續搖頭,他笑著漫不經心地誘導餘今:“他沒有跟我說過拒絕的話。”
那就是榮荀自己覺得的了。
餘今有點不知道要怎麼辦好。
他沒有戀愛經曆,甚至在很多感情上都是一片空白,像小米椒她那種他還可以勸兩句,但榮荀這種……
餘今隻能問:“那你是想放棄嗎?”
這話出口,榮荀原本柔得像水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好似冰棱一般堅韌而又牢固。
他唇角卻勾得更深:“不。”
榮荀看著餘今,和年紀不符的老煙嗓在這一刻咬字格外清晰:“隻要我還活著,我就不會放棄。”
就算是死了,他也要化作厲鬼糾纏不休。
餘今怔怔地望著榮荀。
後來又說了什麼聊了什麼,他都有點沒太過腦,基本上是憑借著本能在回答。
榮荀大概是有事,坐到了下午四點多就走了。
他走了後,餘今望著那張無人的椅子,晃了很久的神。
直到到點他回病房,餘今從抽屜裏拿出那本本子,無意識地放到最後一頁時,他才從半放空的狀態中出來。
在榮荀說那話時……餘今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來了前年某件震撼了他很久的事的細節。
昨天到公園時他都沒能回憶起,滿腦子都隻有那四個字,但是榮荀在說那話時,莫名的和他腦袋裏分不清男女的那個聲音重合了。
他始終不記得對方是誰,是男是女,長什麼樣,可他想起了那天在公園裏。
天有點陰,像是要下雨。
他看見了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直勾勾地看著他,所以他走過去,遞了張傳單給對方。
他問那個人是不是想了解一下,那人說:“我好累。”
餘今怔愣了會兒,就聽那人似是自言自語:“我要撐不下去了…怎麼辦?如果我放棄,然後從此消失,對你來說或許才是最好的吧?”
十六歲的餘今手足無措地從口袋裏掏出印刷了他們醫院廣告的紙巾遞給對方,卻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那人抓他抓得很用力,也很無助:“餘今。”
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知道他叫什麼,但那人下一句話卻像是一柄重錘砸在了他心上,把他的魂魄都砸得離體:“我喜歡你。”
“……你大概再也見不到我了,別記住我啊。”
餘今想起來了,那天那個人說最後一句話的語氣,就和榮荀跟他說話時一樣,那麼溫柔。
像是春風裹雜著最新鮮的花香要奉獻給他一樣,可他卻來不及抓住。
餘今在最後一頁留下的第三句話是——
【我們真的沒有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