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江連雪還拍了一張照片過來。
一個大紙箱子打開了, 裏麵裝了五六個包裝盒, 兩隻被江連雪拆了,棋盤格紋路的包在沙發上, 溫以寧一眼認出是今年的春季新品。江連雪的報價隻會少,不會多。稍一估算, 十幾萬的東西就這麼送上門了。
江連雪還在電話那端質問:“他是不是搞你了!”
洗手間有人進來, 溫以寧趕緊關掉免提, 小聲說:“沒有沒有!”
“那他為什麼送我這麼多包,你說什麼話刺激他了?!”
溫以寧茫然了片刻,“我沒說什麼啊。”
她出來的有點久, 進來包廂後, 傅西平就嚷:“幾分鍾啊才, 有人就坐不住了,怎麼, 我這椅子是長刺兒了?說你呢, 唐其琛。”
唐其琛問:“輸的不夠多?”然後壓下最後一張牌, 贏了他的黑桃八, 傅西平嘖了一聲,打火機往他麵前一丟, “可見不能說人壞話。”
籌碼贏的差不多了, 唐其琛招了下手, 示意旁邊的人接他的位置。他走去溫以寧那, “別理會他, 他這張嘴是很欠。”
溫以寧挺無奈的問:“你給我媽送那麼多包幹什麼?”
“收到了?”
“嚇壞她了,還以為我在外麵幹什麼壞事了。”溫以寧仍沒理清所以然。
“沒壞事,做的都是好事。”唐其琛笑了笑,“不管什麼翠姨,綠姨,紅姨,以後都不敢在她麵前炫了。”
溫以寧這才恍然大悟,懵了好久,才把舌頭給捋順了說:“你,你。老板你。”
唐其琛伸手繞到她後腦勺,勾了一把就把她的頭帶到了自己肩上蹭著。他的唇輕輕貼了貼她的頭發,接過話道:“老板愛你。”
溫以寧被喂了一勺糖,哪哪兒都是甜的了。
“幹嘛幹嘛呢!”不遠處的一個朋友拿著麥克風吼:“撒狗糧是吧?考慮過西平的心情嗎?其琛你夠殘忍的啊。”
傅西平翹著腿打牌,一聽也不樂意了,“盧庭南你丫閉嘴好嗎,扯老子作死呢!念念,撒,給我撒,狗糧全往這丫的頭上倒!”
個個三十好幾的男人了,放鬆起來也是飛揚跋扈的,唐其琛是見慣了,牽著溫以寧的手說:“不喜歡我們就回家。”
溫以寧說沒事。她確實也不想掃了唐其琛的興。他今晚這麼做,就是正式帶她進入這個圈子了,溫以寧不想給他們留下矯情小氣的印象。
傅西平也不打牌了,笑著走過來對溫以寧說:“別被嚇著,以後你多來幾次就清楚他們的為人了。頂多也就禽獸一點,唯一一個禽獸不如的,就是你身邊這位唐老板了。”
唐其琛低笑咒罵了一句,他今天也是不一樣的,稀釋了以往的肅穆冰冷,慵懶清閑的做派,倒有了幾分雅痞的意思。
傅西平說:“以寧,走,跟我去選幾瓶酒。”
溫以寧抿了抿唇,看了眼唐其琛。
這個眼神讓唐其琛很受用,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想吃什麼讓他買。”
溫以寧便跟著傅西平出了包廂,走廊上厚重的地毯消音,踩在腳底軟軟綿綿。偶爾路過的服務生個個英俊高挑,見著傅西平都畢恭畢敬的一聲:“傅總您好。”
傅西平待人和氣,待女侍者更是不吝笑顏。走了這麼一截路,頗有幾分春風得意的意味。陪他選酒隻是個噱頭,溫以寧也猜到,傅西平大概還有話要說。
果然,他把她帶到小廳的天台上,“裏頭悶,過過自然風。”
傅西平手肘撐著欄杆,含了根煙在嘴裏沒點燃,然後說:“以寧,你和其琛能走在一起,我知道,挺不容易的。現在再提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兒,會有點煞風景。但我還是想跟你解釋一下。”
溫以寧看著他,表情沉靜,也沒什麼忌諱和回避的。
傅西平說:“當年我在其琛那兒,調侃他,對你好,是不是因為別的原因。他是煩我了,才故意說反話承認了。其實都是氣的,但又恰好被門口的你聽見了。你看,鬧了這麼大的誤會,當時也讓你覺得委屈了。這事兒吧,是我不對,我跟他從小一塊長大,口無遮攔,沒個正經。他後來小半年都沒怎麼搭理過我,還說我八字和他犯衝,要去五台山請個道長給我做場法事驅驅鬼。我可去他的吧。”
溫以寧笑了起來,也靠著欄杆,視線落向上海灘的夜景。
“其琛這些年,我是沒見他像今天這麼高興過。他這人太能收了,你就盡量理解一下吧,他在這麼個位置上待著,真的,不容易。還請你多多關照了。”傅西平很直接,三言兩語就把意思表達透。
從這個天台望出去,能看到黃浦江最繁華的那段夜景。燈影卓卓,青天共明月。偶有輪船江麵駛過,彩燈勾著船身,緩速均勻,像是飄過來的陳年舊火。
溫以寧的視線挪回來,看著傅西平笑了笑,說:“西平哥,你不用道歉啦,當時我的確有過委屈,但不是因為這個。我年紀輕,想法很執拗,做人做事都一根筋,容易按著自己的想法來任性,以己度人,這是我的缺點。但那時候的老板,老板他……”
溫以寧停頓了一下,長呼一口氣,“就像你說的,他太能收了,好慢熱哦,想法又難猜,我當年很沒耐心的,猜還猜不準。”
歸根究底,造成的傷痕和誤解,都是貨不對板,彼此不肯做出改變的原因。一個外人的話說的再刺耳,那也不是根本。一個沒下決心,一個聽不進任何解釋,故事的結局便隻有拔刀相見的份。
時隔多年,破鏡重圓。
這兩個詞,跨越了多少紅塵苦楚,隻有身陷其中的人才能領會。
傅西平都能聽明白她的意思,可見她是真的釋然了。
十點多的時候,唐其琛還是帶著溫以寧先走了。上車後,江連雪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她說那些包都原封不動的打包好了,讓溫以寧給個地址,明天就去寄快遞。
溫以寧說:“行吧,地址發你微信,寄順豐吧,再保一下價。”
“那你到時候把快遞費還給我。你男朋友惹的事兒,別想我出一毛錢。”江連雪把這一毛不拔的尖酸性子展現得淋漓盡致,又順口問:“你在哪兒?”
溫以寧捂了捂手機,“外麵。”
江連雪聲音頓時提高:“哪個外麵,溫以寧我可警告你,別把我話當耳邊風!真要有什麼一定讓他戴套,別傻乎乎的吃避孕藥!”
她聲音太大了,車裏就這麼點地方,唐其琛也聽見了。
溫以寧心髒都快飛了起來,無奈的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回了。
這時,唐其琛伸過手,“給我,我來跟她說。”
溫以寧對電話低聲:“你能不提這事嗎,他人就在我邊上,他要跟你講話。”
方才還雄赳氣昂的江連雪頓時偃旗息鼓,但又很要麵子的不服這個“怕”字,依舊吊著嗓子撐麵兒,“我不跟他說,他一個隻比我小幾歲的人有什麼好說的,不說不說!”
聒噪的嚷嚷之後,電話毫不留情的掛斷了。
溫以寧輕輕鬆了一口氣,轉過頭看著唐其琛,抱歉道:“我媽媽是這樣的性格,刀子嘴,但人還是很好的。她心直口快,你別介意。”
唐其琛笑了下,麵色還是沉靜的,說:“是我沒考慮周全,應該去一趟親自拜訪的。”
溫以寧心頭變了溫,唐其琛這句話的內涵太重,基本就是蓋棺定論的意思了。
她沒想好,這個話題她也沒辦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