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夢繞胡沙(2)(1 / 3)

用商務座換二等座, 大叔立刻喜笑顏開, 拾掇拾掇就走人了。唐其琛空手而來,什麼行李也沒見著提。撩開外套的下擺輕輕壓了壓, 人就坐了下去。

溫以寧一臉驚愕忘了收回, 兩小時前陳颯還告訴她, 唐其琛不是在南美麼。

“你, 那個,柯禮沒有跟你一起嗎?”溫以寧問得磕磕巴巴, 心裏何止五味雜陳。

“上哪兒都得帶著他?”唐其琛說:“那邊還有工作要處理, 他下周回。”

溫以寧一言難盡, “不是,那你這是去哪?”

唐其琛把票給她看,然後拽在了掌心。溫以寧心裏冒出了一百種情緒齊齊叫囂、亂成一團。最後纏繞在一起,變成一股韌勁十足的繩,把她心髒的邊邊角角係得緊緊。她想起唐其琛那晚說過的話。

你再等等我。

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好好追你。

溫以寧還想說什麼, 唐其琛微微歎了口氣,“我休息一會,我下了飛機就往這邊趕了。”

很尋常的一句交待, 也沒有刻意為之的獻殷勤,他就那麼一說,也沒非要你給個態度。唐其琛是真累了, 在飛機上時差沒倒過來, 雖然這次行程不算特別累, 但缺覺的狀態仍是十分難受的。

還沒發車,旅客在走道上挺鬧騰,他們後麵兩排的人為了座位號掰扯不清,右邊一排旅遊團的就玩起了鬥地主。還有一上車就要泡方便麵的,一聞味道,還是老壇酸菜。唐其琛旁邊的位置也坐了人,一個年輕媽媽帶著一四五歲大的小男孩兒。

不過這孩子從上車起就在臉上寫了三字:熊孩子。在走道上跟猴兒似的亂竄,他媽媽扯著嗓子叫了半天,最後抓住他胳膊狠狠往屁股上收拾了一頓。熊孩子安靜不過三秒鍾,很快轉移注意力,在座位上蹦蹦跳跳了。

小孩子手腳沒輕沒重,好幾次踢到了唐其琛。唐其琛看了一眼,還算包容的笑了下,便又靠著座椅閉目養神。但這孩子上了癮,覺得很有意思。原本真是不小心,後麵就變成有意為之了。髒兮兮的鞋底往唐其琛筆挺的西裝褲上甩了過去,深色褲子上就留了個小腳印。

唐其琛起先還看他兩眼,後來也懶得看了。

那孩子踹得重,他媽媽在跟人聊微信語音,身子偏向走道,看見兒子的舉動,也就隨便拉了拉,然後又投入了聊天隊伍中去。溫以寧看不下去了,微微彎腰,伸手越過唐其琛,往那位年輕媽媽的腿上一拍。

“能管管你孩子嗎?”對方沒客氣,溫以寧也犯不著跟她客氣,“踢了七腳了。我覺得你可以給他報個跆拳道興趣班。”

那媽媽趕緊道歉,又把熊孩子狠狠拉到身邊,凶巴巴的警告:“你要再調皮,我把你扔下去!”

小孩兒哇哇大哭。哭得撕心裂肺,驚天動地。

唐其琛麵色不自然。他長年累月的出差過程裏,就算坐高鐵也都是商務座。是不太適應這熱氣沸騰的人間煙火氣。年輕媽媽的凶罵和孩子的嚎啕無疑像是一枚大炮,氣勢洶洶的攻擊唐其琛的耳朵。他表情僵硬,卻又無可奈何。

溫以寧目光從他臉上挪回,憋著笑。

唐其琛亦無言的遞了個眼神給她,怎麼看都有點可憐的意味。

溫以寧倏地轉過頭,對那孩子說:“小帥哥,看阿姨。看到阿姨的嘴唇了嗎,紅紅的好看嗎?”她微笑著湊近,用悄悄話的形式告訴他,“阿姨剛吃完小孩兒,現在好餓哦。”

小屁孩驚恐萬狀的盯著她,然後腦袋一偏,埋進媽媽的懷裏再也不敢吭聲了。

溫以寧對唐其琛淡定道:“我們換個位吧。”

唐其琛頭枕著椅背,沒怎麼動。視線往她那邊一挪,嘴角就微微翹了起來。這無聲的凝視似乎比言語更有殺傷力,溫以寧慢慢轉開腦袋,盯著窗外快速掠過的風景假意平靜。

唐其琛誒了聲,“你覺得不覺得他有點兒像……”

“陳子渝。”溫以寧淡聲答。

心照不宣,兩人雖未再說話,但都各自揚起了眉梢。

到h市隻要兩個多小時,到站後,兩人位置在正中間,也沒急著起身,人流走了大半,唐其琛才說:“下車吧,你行李在哪兒?我幫你拿。”

溫以寧也沒行李,回來就待兩天,換洗的衣服家裏也有,她就背了隻郵差包,清清爽爽的打扮。這兩人今天都是淺係的衣服。唐其琛的休閑白襯衫,溫以寧的白t恤往他身邊一站,還是很招眼的。

下車後,唐其琛主動說:“你什麼時候走?”

溫以寧看著他。

“這條線的票不好買。”唐其琛問:“周日走嗎?”

話到嘴邊,又神使鬼差的改了主意,溫以寧故意說:“我請了兩天假的,周二再回。”

唐其琛點點頭,“好,我讓秘書訂票。”

“你不忙嗎?”每逢周一,都是唐其琛事情最多的時候。溫以寧見他已經拿出了手機,架勢真真的要訂票,隻得改口道:“我周日回。”

而唐其琛,隻是把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再揣進褲袋裏,壓根沒有給秘書打電話的意思。

溫以寧不打自招,心裏發了毛,撓得她坐立不安,倒成心虛的賊了。兩人出了站,今天溫度高,熾烈明亮的陽光刺人眼。唐其琛眼縫微眯,被刺得有點暈,他問:“這邊有車打嗎?”

右前方就是出租車上客區,溫以寧說:“打車很方便。”

“好,那你回吧。我自己找地方住。”國內國外這麼跑,也沒個休息周轉的餘地,唐其琛太陽穴漲得厲害,“我開個房休息會兒,你忙你的,周日幾點的車?到時候我來接你。”

唐其琛的意圖從未掩蓋,目的也坦蕩純粹。告訴溫以寧,我就是來陪你回家的,不需要你表態,也不會成為你的負擔。心甘情願的陪你來,再有始有終的接你回。他選了個異常敏感的地點。

當初他與溫以寧分開時,高鐵站算是兩人之間的一個句號。如今心意重現,他隻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提醒,那些遺憾不再有,仍想完完整整的與你走一程。

三十五歲的男人,也不屑將智慧攤在俗套的追人情節上。他大可殷勤相陪,強勢占有,用一些霸道總裁範兒十足的手段表現出自己的心意。那是人人稱讚的美夢一場,但生活現實,卻往往能切出無數條醜陋的千溝萬壑。“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是世人看客的期望。然而大部分的紅塵□□,都以“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而告終。

唐其琛自小的成長環境便是獨立而清醒的,是克製而堅持的。他身上有著成熟男性的體麵,也有求同存異的悲憫之心。他身上散發不出那種你儂我儂的勁兒,也做不出黏黏糊糊的事兒。溫以寧有她自己的生活,在未經允許前,唐其琛從不擅作主張,蠻橫插足。

“車來了,你先上吧。”唐其琛聲音清清淡淡,把路讓出了點。

出租車停妥,後麵還有排隊的乘客。

溫以寧拉開後車門,轉過頭說:“一起走。”

唐其琛微微挑眉。

“你來這兒人生地不熟的,車站附近也沒什麼好酒店。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說罷,溫以寧上車,門沒關。

確實也是順路,她家附近就有個城市商區,政府去年大力促成投資發展,是h市參評省優秀縣市的標杆工程之一。那裏有個四星酒店,已是這邊的頂級了。等候辦手續時,唐其琛說:“你家那個小區是不是沿著這條路左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