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望去，田野那頭的田畔間一個女人的身影奔走，王羽看清了那是他母親，她應該已得知了消息，正從田壟的另一側往家裏的方向趕。母親也遠遠的投過目光看向這邊，看著田野上一個弱小的身影在彷徨無計的行走，她是什麼樣的感覺呢？王羽忽然覺得悲傷
。
王羽原路折返，母親已回到了家，他隻是偷偷的瞥了眼母親的神色，發現她悲傷中帶著一絲倔強。他不敢和母親麵對，在母親開始和鄰居族親一起處理爸爸後事時，他背離著那些鄰人同情的目光、可憐的歎息，躲在奶奶的房間裏，將頭埋在椅背上。他滿腦子欲罷不能出現父親躺在病床上的慘樣，揮之不散，他不敢睜眼，也不敢一個人在某個角落獨處，他隻是抱著頭在一張椅子上傷心的坐著。當周圍人的氣氛影響到他時，他會忍不止發出極小聲的嚶泣。
那一天他沒有去上學，領居的孩子代他在學校向老師請了三天假。這三天裏，他披麻戴孝，在一眾親朋的注目下將父親送上山入了土。
按照風俗，出殯的隊伍從家裏出發，需按照右白虎到左青龍的方向，繞著本埠巡遊一圈到墓地。他走在浩蕩的隊伍最前頭，身著素稿，腰纏麻繩，頭戴孝巾，手執孝棍，心情卻有著異樣的驚悸，既覺得自己是個倍受矚目的小男子漢，又因為自卑而時刻恐懼著夾道鄉鄰投來同情目光使自己羞愧。
父親生前是個老實人，對外人和氣，對王羽更是從小憐愛。他猶記得很小的時候，父親教他的第一首啟蒙詩：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每當吟詠此詩，幼年光景總躍於心上。
父親自此不在了，隨著年華消逝，他樸素的輪廓終將在王羽心頭模糊。父親的壽衣裏放了一小咎他的頭發，如果靈魂長在，這是慈父對愛子惟一的寄托。
父親喪禮期結束後，王羽依舊不想上學，他有所恐懼，他害怕的同學們的另眼相看。那群童言無忌的多舌小孩們，誰知道，會說出怎樣的話來傷他的自尊心呢？
但他必須忍受，必須堅強，必須在這悲情的時刻，讓處在悲情不為他的任性分心。
王羽背負著自卑的重擔，依舊去上學。同學見到他，態度正如俗語所說‘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那些單純而又直率的問侯，那些明亮而又同情的眼神，恰如刀鋒，直擊他卑怯的心靈。
“你的心是不是碎了？”一個同學帶著很大興趣笑著問他，就像在采訪一隻馬戲團裏崴了的猴子。
王羽感到無地自容，但又無可逃避，許多同學正如同追星一樣圍著他。他強顏歡笑的說:“是啊，幾天沒看到你，我心碎……”
同學們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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