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也不遲。”他睜大了眼睛,一寸寸地盯著沈硯的臉,從沒有一刻如現在般,看著沈硯那張臉這麼順眼。
“世人皆道錦衣衛指揮使容貌昳麗,風姿甚美,堪稱絕色,不知以後哪家貴女有幸。也唯有我知,以後隻會便宜哪家兒郎。你說……”
他不懷好意道:“不知其他的朝臣,聽說你的真實身份,會怎麼想你?男人想什麼,沈指揮使在錦衣衛混了這麼多年,不至於不知道吧?”
“汪重堯。”沈硯勾了下唇角,“你不會以為,拿捏了我的身份,就能對我為所欲為吧?”
汪重堯愣了一下,一股涼意泛上心頭,很快,他發覺沈硯不過是虛張聲勢,事已至此,她還拿什麼翻盤?
他定了定神,心頭暗恨,都怪沈硯積威甚重,自己到如今都會被她一句話嚇到!
汪重堯反唇相譏:“不然你為何不幹幹脆脆以真麵目視人,一個女人,在我們中間小心翼翼地周旋、謀略,時時刻刻擔心被別人發現身份。可惜啊,最後還是被發現了。還是被你最討厭的人,你平常最看不起的人。是不是很絕望,很生氣?”
沈硯:“你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你現在還再和我逞口舌之快!”汪重堯厲聲道,“沈硯,你苦心積慮製造的身份都被我發現了,你還有什麼可囂張的?我要是在朝堂上一說,你自己想想你會麵對什麼。騙了陛下和滿殿朝臣,那句禍亂天下、敗壞朝綱,不滿門抄斬,也要淩遲處死。”
沈硯:“你胸無大誌,又無甚野心,拿此威脅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知死活?”汪重堯預想中沈硯會震驚、勃然大怒、無奈、屈辱接受、認命,可這些似乎都沒有,她被拆穿後,依然如以往一般,除卻剛開始的震驚,現在完全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態度。
沈硯:“你既捏住我把柄,我回複什麼有何緊要。你想要什麼,是要這大周的江山麼?”
“你還想犯上作亂?”汪重堯一驚。
沈硯的心沉下去一寸,她把燈籠提高一寸,照出汪重堯的眉眼:“你既要我為你所用,該如何用?”
兩人頭頂的橫梁上盤旋著飛龍走獸,層高挑的極高,高到最頂上是一片隱蔽的墨色,融入黑夜中。而沈硯置身偌大空寂的殿中,沉默以待,不似被威脅,反倒像是威脅別人。
可也是這副淡然自處、無論麵對何種險境都遊刃有餘、處變不驚的模樣,讓人心心念念,妄想把她拉到塵埃泥濘中去踐踏,想讓她露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神色。
汪重堯看向她,道:“我要你……”
沈硯認真聆聽他政治抱負,等了半天,見他並無後麵的話。沈硯對上他那雙渴求、炙熱的眼睛,這才反應過來。
明知時機不對,沈硯卻差點笑出聲,自己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天子心腹,當朝國舅,將來在神機營中分最大好處的將領,汪重堯竟然穩穩避過這些。
沈硯的笑意刺破了汪重堯故作的平靜,他陡然發起怒來,朝沈硯走去,回轉的嫋嫋輕煙撲向沈硯,沈硯神色一動,她聽到門外有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公主。
她心頭猛地一墜,驟然收緊,朱樺怎麼會過來?這個時候,她絕不該在這裏!
她還聽到朱樺在與誰說話,聲音裏是滿滿的熱絡,“……好啊,我去那邊烤烤火。”
“——殿下小心,雪天路滑。”
是李淩州的聲音。
而後朱樺與李淩州的腳步聲朝這邊過來,沈硯麵色沉下去。
汪重堯也聽到了那道腳步聲,他已貼近沈硯,清晰到能聽見沈硯急促的呼吸聲,更加誌得意滿,輕聲道:“有人要過來了,你考慮的時間不多。要是讓別人看到我們在這裏,他們會怎麼想?”
殿中的輕煙猛地抖起來,尖銳的破空聲響起,一柄不知從何處來的輕薄軟劍穿破空氣,穿透汪重堯的脖頸。
宮燈上的紅梅濺上斑駁血跡。
沈硯抽出長劍,“我平生一恨背叛,二恨有人威脅。不巧你兩樣都做了。”
血跡滴落在大殿中,沈硯顧不得拭去血跡,她一抬頭,門扉打開,公主正目含笑意踏入大殿,猝然間,對上了手持沾血長劍的沈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