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過了三更,班香樓鶯聲燕語,依然熱鬧非凡。
班香樓門口的龜公老鴇子們,正忙著與深夜進來的番人們糾結登記身份的事情。
裝扮成姐兒的貓兒與蕭定曄躲在樓梯下的偏僻處,商量著對策。
經了今夜被賭場之人追殺,貓兒對自己上妝的手段第一回生出了不自信。
上妝不是萬能,更不能完全脫離那人的樣貌,生造出完全不相幹的另外一個人。
既然她能將人偽裝,必定也有人能撥開現象看本質,認出她或他。
身畔連番行過幾個恩客,偶有人轉回頭瞧見二人,麵上便顯出了絲絲曖昧。
貓兒忙揮動著巾子,做出不耐煩的神色斥道:“姑乃乃們今兒來了月事不接客,死漢子滾蛋!”
漢子立刻重重啐上一口,嘟囔罵了幾句,轉身去了。
蕭定曄拎著帕子遮著臉,探首往四周瞧一瞧,低聲道:“你待在此處,我再去門前看看。”
貓兒忙道:“我去,我目標小。”
蕭定曄搖搖頭,不放心貓兒去。她身上這身衣裳太過清涼,上開下露,完全不適合在人前走動。
他再將她往樓梯底下推一推,探手從最近處取了把椅子,將她遮擋在樓梯下的三角空處,扭著腰去了。
過了不多時,近處傳來腳步聲,貓兒稍稍撥開椅子探首去瞧,回來的卻不是蕭定曄。
她豎耳靜聽,四周要麼是男男女女的調笑聲,要麼是龜公們招呼客人的聲音,沒有打鬥之聲。
再過了幾息,樓梯近處忽的行過來一男一女,停在了此處流連不去。
見近處有椅子,那姐兒便將木椅用腳尖勾過去,推著那恩客坐在椅上,姐兒則坐去了恩客身上,兩個人扌包在一處辣眼睛。
貓兒的心撲通撲通一陣狂跳。
她看的清清楚楚,此時摟著姐兒行不規不矩之舉的,不是陌生人。
昨兒白日,便是這個不要臉的呼塔國漢子瞧上了牛高馬大的蕭定曄,引得蕭定曄一整日惡心反胃。
這朱力五郎果然是中意高大女子,此時在他懷中的姐兒,容貌極普通,可長腿骨架大,獨得朱力五郎的青睞。
貓兒心裏著急。
有這一對不知羞臊的男女擋在此處,蕭定曄返回時定然不能徑直過來尋她。
她正在惶惶間,隻見不遠處啪的掉下來一顆碎銀,咕嚕咕嚕滾了過來。
椅子上的五郎正埋頭忙碌,不做理睬。
那姐兒眼珠子一斜,瞧見那碎銀,正要去撿,還未從五郎懷中掙紮出,已有經過之人一彎腰,撿走了那碎銀。
貓兒與那姐兒內心裏齊齊哀歎一聲。
若那姐兒起身去撿碎銀,連帶的朱力五郎也跟著起身,隻需要這一點時機,貓兒就能從此處閃出去同蕭定曄彙合。
她往自己袖袋裏一摸,遺憾的搖搖頭。
都是銀票,平日一抓一把的碎銀,今日騎馬逃竄時早已遺落。銀票丟出去沒有聲響,那姐兒能發現才怪。
正遺憾間,周遭又是“啪”的一聲,不知哪個倒黴鬼又掉了一塊銀子。
那銀子還不是碎銀,是碩大一顆銀錠。
貓兒的目光立刻盯上那姐兒。
姐兒麵上神情果然跟著一變,立刻將朱力五郎纏在她身上的手腳剝下,便要往那銀錠而去。
朱力五郎的反應極快,咕嚕咕嚕一聲低叱,一把又將姐兒拽回懷中。
姐兒再掙紮,五郎再箍緊。
姐兒又掙紮,五郎又箍緊。
“禽獸!”貓兒惡狠狠低叱一聲。
等姐兒再掙紮出兩根手臂,兩條腿卻被五郎緊抓不放時,貓兒終於一咬牙,悄無聲息探出了爪子,倏地往五郎咯吱窩一撓——
姐兒終於掙紮了出去,五郎口中又叱了兩聲,起身探手去捉那姐兒。
貓兒瞅準機會推開木椅,出溜鑽了出去。
一隻巾帕立刻從木梯上飄了下來,牛高馬大的蕭定曄半蹲在樓梯上,著急的等待貓兒。
貓兒忙忙順著樓梯而上,牽住了他探出的手。
兩人腳步不停,直到上了二層,到了端頭無人處,蕭定曄上上下下將貓兒打量一番,方低聲道:“那些番人不願登記身份,進不了青樓,可卻守在了外間。一共十二人,將所有有門窗處全部守的嚴實。”
貓兒著急道:“那如何是好?你可有把握出去?”
隻說從青樓闖出去,不算什麼。可能否讓貓兒不受傷,蕭定曄沒有把握。
貓兒見他沉默不語,立刻明白了處境,思忖道:“不若你先想法子闖出去,我躲在青樓。然後由殷大人派人來此捉拿要犯,將我捉走,正好逃脫。”
這是個法子。
蕭定曄以一人之力對付那十來個人,雖說占不了多少上風,然而隻逃出命去,不是難事。
同時,以貓兒的姿色,隱藏在全是美人的青樓裏,也不怕番人會輕易將她尋出來。
況且青樓裏也養著打手,如若兩方真的對打起來,貓兒機靈,也能趁機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