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去躺在床上,卻無心睡眠。
泉州府府衙,不是鄉間裏正家的院子能比的。
蕭定曄上回扒拉裏正家的牆頭,都能被狗吆傷。
這回是冒充府衙裏的人,萬一被認出來……
她擔心他,無心睡眠,隻吹熄燈燭,端個木凳坐在窗前,借著月色和府衙門前懸掛的燈籠,關注著外間的情景。
夜色漸深,街麵上原本還偶有人影,後來也漸漸不見。
一刻鍾過去。
三刻鍾過去。
一個時辰過去。
她心緒越加不寧。
他說最多一個時辰便能回來,怎地現在連人影都瞧不見。
她心下有些後悔。
方才他認真說的那麼一番動情話,她何必去潑涼水,便讓他說說,她隨意聽聽,又有何不可?
她和他一路逃亡,衝鋒陷陣拿命拚的都是他,他盡最大可能將她護在安全處,她便將他順毛捋,又有什麼損失?
便是真要潑涼水,也不能在他臨上陣之前幹啊。若是他心情不好影響了發揮,失手被擒或受傷怎麼辦?
她後悔的捶心,站在窗邊越發不敢眨眼。
再過了一刻鍾,衙門前卻來了一輛馬車。馬頭的位置正對她,她看的清清,正是王家車隊的領隊。
深更半夜,王家人睡醒了來串親戚?
那領隊下了車轅,轉頭四顧。
她下意識往窗簾後麵一躲,細細盯著那處瞧。
幾息之後,從車廂裏下來兩個人影。
其中一人極為眼熟,和蕭定曄幾乎是一樣的身形,一樣的氣度。
另一人穿了件黑漆漆的鬥篷,將全身上下遮的嚴嚴實實。
她心頭的疑問越來越大。
是有什麼事情,到了半夜前來的地步?弄得這般神秘?
那兩人下了車廂,徑直往前而去,極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馬鞭“啪”的一響,在這夜裏格外明顯。領隊趕離馬車,向王家宅子方向而去。
貓兒腦中疑雲更甚。
王三和那神秘女子,這是整夜都要留在府衙裏了?
她和蕭定曄到底借宿了個什麼人家?
若是沾染上不相幹的壞事,反而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蕭定曄一時半刻又不見回來,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恰巧王三又在這個時候現身……
她再也沉不住氣,打開房門便跑了出去。
……
夜色深沉,她坐在府衙門前的石階上不挪窩。
在這個位置,無論蕭定曄從府衙哪麵牆頭翻出來,她都能截到他。
府衙門口並不是隻有她一人。
白日遊街累了的叫花,也會在牆角睡一夜,等天亮再離去。
她坐在石階上,豎耳聽著四周動靜。
遠處有夜歸的醉鬼在嘶吼著醉話,肆意問候著不知什麼人的八輩祖宗。
又有早早出街趕早市的攤販推著小車匆匆而過。
她坐在石階上,腦中漸漸有些迷糊,不由將腦袋擱在膝上,極快便打了個盹。
等她腦袋一頓,一提,眼睛微睜,立刻覺察出有人站在她身畔。
此時天色已發麻,四周皆是匆匆行路人。
一個青年站在她身畔,略略彎腰瞧著她,像是在等她什麼回答。
她茫然抬頭,一張熟悉麵孔立刻闖進她眸中,沉穩中帶了些關切望著她。
她蹭的起身投進他懷中,緊緊摟了他頸子,連聲道:“我再也不惹你生氣……”
緊挨的身子一陣僵硬,青年紮著雙手,試探問道:“王姑娘?”
她隻怔忪了一息,忽的便反應過來,立刻彈跳開,已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的青年長著一張她熟悉的臉,卻不是她想等的人。
他的身上,沒有她熟悉的氣味。
她對著王三訕訕一笑:“我夢見個美男子,他原本同我好好的,忽然就生了我的氣,我著急想著如何哄好他……我方才的舉動,完全是睡糊塗所致,你莫往心裏去。”
王三似笑非笑望著她,提眉道:“那位美男子,和在下的英俊程度差不多?”
她忙忙點頭:“差不多,都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富貴多金。你知道我年已二十還嫁不出去,實在是有些恨嫁。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