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的夜,向來都極漫長。
獨自一人躲藏的夜,更加令人難熬。
打鬥聲已息了近兩個時辰,所有官差們開始搜索附近鋪子、人家、山坳。
夜已黑,天上原本還算晴朗。隻不過半個時辰,四周便湧現烏黑厚雲。
月亮和星子立刻被遮掩。
風肆意吹來,含著什麼氣味。
或許是鐵鏽味,或許是血腥味。
貓兒貼在山坳處的一處山壁,正巧被一垛荊棘遮擋了身子。
官差們搜索過無數回,遇見大片荊棘便止了步子。
沒有人能想到,荊棘背後能藏人。
那上麵一顆顆珍珠大小的帶刺果實,便是貓狗要進入其間,也要費上九牛二虎之力。若想出來,不脫層皮更是不可能。
與一大蓬荊棘相比,幾步之外的一條河更適合藏人。
官差們幾番搜尋,最後全然聚焦於那條河,魚叉、漁網各種工具輪番上陣,最後累癱在河邊上。
有人叱罵道:“真他娘的晦氣,傷了好幾個兄弟。”
有人又道:“怕什麼,總歸捉住了一個。”
一句話出來,幾丈外的荊棘叢頓時撲簌搖晃。
官差抹了抹被風吹來的一臉灰,抬頭看了天色,開始大喊:“要下雨了,先收兵。三日後將捉來的先示眾砍首,再捉下一個。”
話音剛落,頭頂驚雷響動,須臾間瓢潑大雨嘩啦啦而下,官差們一瞬間走的幹淨。
荊棘後的貓兒被澆的濕透,麵上的淚和雨混合在一處,分不清誰更多一些。
蕭定曄最後和她說的那句話,還清晰在耳。
不要拖後腿。
如果今晚沒有她,他不會被捉住。
他武功那般高強,怎會逃脫不了?
如注大雨不停歇,雨水滲進被棘果刺傷的肌膚,不知道到底是皮肉疼,還是心疼。
她揮動短刀割斷荊棘,艱難爬出,在無盡黑夜裏,順著河流方向跌跌撞撞行去。
……
民間趕集日,常常約定俗成。
一四七,或二五八,各地皆有不同。
然每隔三四日相聚趕集,卻處處相似。
三日前的集市上,賣雞、賣鞋、賣刀的攤販小賺一筆銀子,三日後的這一日的清晨,攤販們來的更早。
先搶占個天時地利人和的位置,既不耽擱賺小錢,還能順便看熱鬧。
小鎮近幾年歹人不少,然一旦被捉拿,皆被運送進州府。
像今日要就地處決的場景,各村村民還是第一次見,不免有些激動,仿似逢年過節,攜老扶幼全家出動。
攤販們聞到了商機,自然皆不想落後於人。
那賣刀的攤販不僅賣刀,主營是賣農具。
他帶著自家婆姨一大早到了鎮上,瞧見官差已將最好的地段圈去,其上立著一根杆子,看來是準備綁了犯人行刑之用。
刀販隻得尋了一處次一等的位置。
考慮到等會行刑時,看熱鬧的人多,若踩踏了他的農具,折了一筆銀子卻不劃算,不免又將攤位往後移了移。
將將擺放好農具,遠處一陣嘻嘻哈哈。
他家婆姨轉頭看過,笑道:“今兒熱鬧,李四家的傻閨女都跑出來湊趣,說不得倒能得一門姻緣。”
刀販順著自家婆姨目光望去,不由眉頭一皺,低聲道:“四鄰街坊都在的日子,李四也不知將他閨女打扮打扮,就這般跑出來,真丟人。”
丟人的李四閨女,一頭亂發上全是樹葉草屑,遮擋的整個麵目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