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偷到村落輿圖就離開的計劃,因為蕭定曄的一場受傷,而往後延了近五日。
而整整五日,蕭定曄也不過在前一日才退了燒,胡茬冒的老高,顯得十分憔悴。
外間正值辰時末刻,日頭已透過窗戶照了進來,伴隨的還有街麵上鄉間集市的叫賣聲。
貓兒擰幹帕子,為蕭定曄擦拭過頭臉,方道:“你先歇著,我去集市瞧瞧,買些補身子的吃食來。”
他下了床,活動活動筋骨,道:“躺了好幾日,我也想走走,若你買了重物,我也好幫你扛。”
貓兒一笑:“哪裏能買重物。我總不會買一整頭豬回來。”
她幫他整了衣衫,又將兩人裝扮成糙漢子,等到走廊無人時閃出房門,裝作互不相識的模樣,一前一後下了樓梯。
守在大堂的小二瞧見貓兒,不由上前搭話:“客官這是要……”
貓兒一笑:“隨意轉轉。”
小二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殷切叮囑道:“客官千萬莫走遠,我們這鎮上,歹人極多。”
她忙忙扌包拳謝過,抬腳出了房門,快行兩步,同前方轉彎處的蕭定曄彙合。
兩人挨的並不近,相隔著兩三個人的距離,在集市上閑逛。
農家自產之物,賣價並不貴,貓兒走了半條街,便看上了一隻雞、一筐雞蛋,並兩雙千層底布鞋和幾雙羅襪。
蕭定曄的布鞋夠穿,她卻極缺。
在上個王家莊,她一心以為自己要留下,隻先想著為他湊夠鞋子,先送他離去。她同布鞋西施交好,自然不會缺鞋子穿。
怎知後來險些身死,蕭定曄背著她忙不迭的逃離,她腳上唯一的一雙鞋,等到了鎮上,鞋底薄的隻剩一層布。
兩人再轉悠一陣,蕭定曄又看上一把短刀。
短刀鐵質極普通,好處是隨時攜帶極輕便。貓兒揣進袖袋裏就能防身。
不似之前他從刺客身上搜來的匕首,刀身太長,提在手上誰都看得見,完全不能實現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
他抽出刀鞘,略略檢查過,拿在手上晃動,轉頭望著貓兒,等待她前來付銀子。
她倒提著撲閃著翅膀的肥雞,轉頭瞧見他神色,便微微點頭。
這是兩人商量好的溝通方式。
銀子她管著,他若在集市上瞧上何物,便向她使眼色。
等到接受到她的眼神回應,他便將東西放回去,閃身離開。
貓兒便上前拿了那物件,付了銀子走人。
這幾日貓兒日日從客棧借來紅泥小爐熬湯藥,手臂酸痛,等她走出集市、到了偏僻處,蕭定曄自然接過她手上的肥雞、布鞋等物。
貓兒站在邊上,仔細數著餘下的銀兩。
蕭定曄見她每個銅板都要數的清清楚楚,不由心下慚愧:“方才買短刀,我竟然沒殺價。”
貓兒一笑:“我殺了呀,殺下去整整五錢呢。”
他便稱讚道:“我是個能屈能伸的,你也不賴。”
時辰離午時越近,街麵上趕早集的攤販賣空了攤位,開始三三兩兩結伴回村。
兩人便又混在人群中,一路往客棧而去。
待進了客棧,蕭定曄先進自己房裏,趁人不備再進貓兒房中。
貓兒則先去廚下,使了幾個小錢,央著廚子幫她殺了雞、拔了毛,斬成小塊,又買了各式湯料,重新提著小火爐進了房,要好好燉一回雞湯。
貼牆而站的掌櫃和夥計等貓兒進了房,掩上房門,方低聲嘀咕。
掌櫃問道:“你確定他倆是同夥?是四處通緝的賊子?”
夥計拍著胸膛打包票:
“他兩人先後去逛集市,先頭是矮漢子拿著雞;等進客棧,雞卻到了高漢子手上;現下又由矮漢子拿去宰殺。可見確實是一夥。
兩人明明是一夥,平日卻裝的互不相識,定然有陰謀。這一月,官府捉拿的不就正好是兩個人?”
掌櫃將信將疑。
小二繼續擺事實講道理:
“我們這腳店,房客皆是往來客商,偶有單獨行人,可最多也不過住兩三日,哪裏有一住就五六日,眼看著還要燉雞喝湯過日子的?”
掌櫃聞言,吩咐道:“你去提一桶水,將他二人潑濕。若和畫像上的一樣,就算你對。否則惹錯了人,旁人拆了我這客棧,你來賠?”
小二嘿嘿一笑,出主意道:
“掌櫃,一個人五百兩的賞銀,兩個人就是一千兩,你不心動?我們隻去報官,惹人的事由官差來。
等官差來了我們再潑水,潑錯了,推到官差身上;潑對了,我們就同官差說兩人今日才到,不認包庇的罪名。如此兩頭都不得罪。”
一千兩,是客棧三四年的淨利。掌櫃十分動心,同小二下了樓梯,方悄聲道:“你先去報官,路途遙遠,騎騾子去。”
小二立刻解下護襟,卻不急著動身,隻笑嘻嘻道:“等賞銀到手,小的也不要一半,掌櫃分我三百兩,如何?”
掌櫃一把拍在他背上,嗔罵道:“事情還沒辦成,先想著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