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再衝動,一船珍珠可是五千兩銀子,若拿不回來,簡直是要我的命。”
兩年前她遭逢大難,明珠一直愧疚當時離開,未能護好她。
此後明珠便留下了心病。
凡是有人對貓兒有一絲絲不敬,明珠的十八般武藝,隨手就能招呼上。
也因此,光在龔州這半年,貓兒去牢裏撈明珠,四五回加起來就花了近千兩。
這還不算那些沒進牢裏的小摩擦。
譬如貓兒去逛夜市,有冒失攤販多看了她兩眼,明珠立刻大怒:“你瞅啥?”繼而掀翻了人攤子,賠了二十兩。
譬如貓兒去酒樓用飯,有酒鬼歪歪斜斜經過,將貓兒撞了個趔趄。明珠立刻大怒,將酒鬼一個倒拔垂楊柳,扌包摔在地上,賠了人五十兩醫藥費。
於是,不過短短半年,明珠在龔州出闖出了名堂,被安上了個“母夜叉”的美名。
此時貓兒既感激這位夜叉的相護,又生怕她冒失下將救星得罪。
她想和一回稀泥,讓二者握手言和,不由對著小王問出一句她這兩日聽得最多的一句話:“你沒婚配吧?”
這句話正問到了王員外的心坎上。他雙目炯炯道:“正值二十,尚未婚配,父母早亡,錢財萬貫。不進青樓,不納妾室,沒有通房。不賭、不偷。”
含情脈脈望著貓兒,指望她投桃報李,自報一回家門。
貓兒十分配合,忙忙道:“妙齡十八,性子豪爽,從不扭扭捏捏,身子康健,懂得關心人,還能護住自家漢子。”
王員外喜得打了個尿噤,立刻附和:“配,極配,天作之合。”
貓兒忙道:“是的是的,我也覺得極配。”
她轉頭望著明珠:“王員外為人十分單純,家中又殷實,你的舞台極大。你可要考慮考慮?”
王員外一愣:“原來是說這個夜叉啊?!”
腦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明珠一雙眼珠瞪如銅鈴:“罵誰夜叉?”
貓兒沒想到自己這稀泥不但沒讓二人握手言和,還要再次打起來,忙忙向王員外扌包拳作揖,拉著貓兒出了船艙,上了甲板。
漫天星子仿佛一顆顆璀璨珍珠,鑲嵌在漆黑天幕上。
仲春的夜裏還極冷,船行雖緩,河風卻有些刺骨。
明珠心下有些後悔自己的冒失,忙忙拉著貓兒的衣袖,道:“奴婢再不輕易動手,甲板上冷,我們進艙吧。”
貓兒帶著她往船舷邊踱了兩步,含笑道:“河風雖有些冷,卻極沁人心脾。略略站一陣,不打緊。”
她望著天上星辰。
這般晴朗的夜晚,她也曾在旁處見過。
那時,她不知長庚星是哪一顆,有人曾十分耐心的指給她看。
看了一回又一回。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來著?
仿佛已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她覺著已忘記那人的長相。
她極輕的歎了口氣,同明珠道:“那件事你不必總是放在心裏。你若總記掛,總不經意提起,讓我如何完全忘卻?我想往前看,不想往後瞧,你不能拖我後腿。”
明珠喉間發緊,隻極低的“嗯”了一聲,站在她身畔許久,方續道:“其實奴婢,也早已忘了。”
貓兒淺淺一笑:“忘了便好。”
甲板數丈開外的艙室裏,豪華單人艙房高出甲板一層,房中的船客若無睡意,可站在窗前透風,將整個甲板盡收眼底。
按蕭定曄的原本計劃,他將一批士兵送到龔州,順便進行戰前動員,接著將任務交給副將。
最後由副將負責將士兵們送到衢州,再由附近各軍營將兵士帶走。
原本他不需要繼續前行。
然而他心裏總不踏實。
近半年來,前線三番四次遭受周邊小國突襲,明麵上來犯者是外邦,可內裏究竟有哪些牛鬼蛇神,卻很值得深思。
他三哥自啞了之後,表現的十分安份。
越安份,他越擔心。
三哥的那處秘密鐵礦,成了壓在他心間的大石。不知哪一日,大戰便要一觸即發,整個大晏生靈塗炭。
最近這兩日,隨喜得來消息,三哥的幕僚曾在衢州露麵。
究竟是巧合,還是真有陰謀?
他不能坐等消息。
他得親自去衢州一回。
此時船行緩慢,他站在窗前,掌中習慣性的摩挲著一隻玉佩,透過黑暗往外瞧去。
目之所及處,隻是空空甲板上,被船頭昏暗風燈映照著的兩個瘦削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