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撫摸她的臉頰,喃喃道:
“經了這一遭,我竟不知將你留在身畔,是不是要害了你。
這一潭渾水,自我出生,便已蹚了進去。
若我不去爭,憑三哥的心性和手段,祖母、母後和父皇,還有小六,都要保不住。
可你……”
他連喘幾口氣,動情道:“可你,若我現下就為你換了身份,將你送走,憑你上妝的手段,你就能從這渾水中上岸。”
她內心一片洶湧,再也忍不住,將腦袋埋進他頸窩:“我不走……”
他立刻將她摟緊,低聲道:“我明知該讓你走,可一旦想到身畔沒有你,心中如刀割般疼……我實在舍不下你……”
她眼中立時湧出淚來,胡亂在他唇上聞過,哽咽道:“……你前幾日係在我腕上的泥貓……被我塞進灶膛……你可還能再尋來?”
他心頭大振,緊緊摟著她,眼中已濕潤。
……
隔間的倉房裏,貓兒同肖郎中正色道:
“前後已過去六日,殿下的傷口卻愈合的這般慢。如此下去,泰王定要懷疑。
再過四日,宮裏還有中秋家宴,殿下怎能不現身?
宮裏的替身,我縱然能回宮繼續為他上妝,可聲音不能偽裝,有一點點不同,旁人先不說,皇後、皇上第一個便能發現。”
肖郎中點頭歎氣道:
“此處確然不適合養傷,可殿下現下連起身都極艱難,便是能強忍著坐在馬車裏進了宮,馬車卻不好直接駛進重曄宮。
一旦在宮道上走動,定然要露出馬腳。”
貓兒正色道:“我說個法子,你聽聽可成?”
她湊去肖郎中耳畔,悄聲道:“……等人被送進宮,我此前正好有個棺材……”
……
新一日的五更時分,宮裏各宮門已依次開啟。
靠近掖庭的西華門上,正進行著一場豬肉交接儀式。
送肉的商販到了西華門便不能前行,隻哈腰站在一旁。
而等著前來接貨的太監們挽起衣袖,如平日一般,當著守門侍衛麵,將才宰殺放血的整豬一隻隻檢查過,方倨傲點點頭,簽下收貨字據,擁著堆放豬肉的板車離去。
板車順著青磚宮道一路前行,進了掖庭,進了膳房,為首的一位太監高喊一聲:“卸貨。”
曾經在掖庭膳房當過值、對膳房已生出感情的吳公公,如平日一般站在了板車邊上,打著燈籠極仔細的探查著整扇豬肉。
一旁的太監拍了拍最上麵一隻大豬,同吳公公道:“這隻,照例是孝敬公公的。”
吳公公心中亮堂,立刻指揮道:“抬進去,抬去咱家房裏。”
管事太監收受小恩小惠,簡直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
兩個太監立時抬著那頭生豬,趁著夜色掩護,隨著吳公公一處往他同五福所住的瓦房而去。
待旁人離去,吳公公打發五福外麵守著,自己取了剪子,順著極細微的針線痕跡將豬肚剪開,裏間赫然出現一個麵色憔悴的青年人來。
青年被燈燭光芒晃的睜不開眼,吳公公取了新帕子,上前為蕭定曄擦拭過麵上、手上豬肉碎屑,悄聲道:“委屈殿下再等一等,天大亮,胡主子便能前來接應。”
話畢立刻上前,蹲在蕭定曄麵前。
蕭定曄趴伏上前,由吳公公將他背放在屋角的棺材裏,悄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