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裏,太後歎口氣,牽著貓兒手道:
“哀家又錯怪了你,然現下這情形,曄兒若不在宮裏露頭,他在宮外隻怕更艱難。
如今隻能繼續委屈你一回,將這戲繼續演下去……”
……
大晏曆來以孝治天下。
皇太後所處的慈壽宮,便在後宮的最中間。
是闔宮景致最好的地界。
慈壽宮門前,一位主子不是主子、宮娥不是宮娥的女子,已經跪了近半個時辰。
日頭極大,貓兒雖跪在遮蔭樹下,依然覺著有些頂不住。
須臾間,“五皇子”已大步而來,跪在貓兒身側,一言不發。
往來宮娥、太監瞧見,一時議論紛紛。
瞧,不久前,那位人不人、鬼不鬼、主不主、仆不仆的胡貓兒,才將風流皇子蕭定曄罵的狗血淋頭,沒過多久,這位皇子便揣著一對壞腰子,往胡貓兒身畔一跪。
這是要有難同當啊!
癡情,太癡情。名聲壞成那般的皇子,竟然被一個小小夫人,掰到了如此癡情的地步。
皇子跪了不過片刻,慈壽宮的宮娥便牽著蕭老六出來。
蕭老六孩童聲清亮,抑揚頓挫道:“皇祖母說,她看著你倆就頭疼,讓你倆哪涼快哪待著去。”
一時卻有些迷糊,轉頭問牽著他的宮娥:“我瞧著樹蔭下就挺涼快,皇祖母該不是說,讓五哥哥同大仙繼續在樹蔭下跪著吧?”
宮娥揚聲道:“太後娘娘令奴婢傳話,胡夫人同殿下再蜜裏調油,也要顧著殿下的臉麵。殿下是主子,你是奴婢,這是不可更改的身份。望夫人記在心裏,切莫再犯。”
貓兒領了話,緩緩磕了頭,抬步正要起,腳下卻一個踉蹌,險些就摔倒在地。
“蕭定曄”忙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她卻一把甩開他手,恨恨瞪了一眼,轉頭便走。
“蕭定曄”輕歎一口氣,隻得跟在她身後,共同往重曄宮方向而去。
待到了前方拐彎處,卻見一位華服美婦站在路口,麵上含了些微笑,離兩人還有幾步時,便已親切問候:“五弟……”
“蕭定曄”腳步一頓,已有些亂了方寸。
貓兒立時一跳,轉頭望望“蕭定曄”,再望望眼前的婦人,使出撒潑的氣勢,指著“蕭定曄”大吼一聲:“女人?又是女人?你此前到底沾了多少桃花?”
她立刻哭哭啼啼,一把推開眼前美婦人,奪路而跑。
“蕭定曄”隻一跺腳,向美婦人匆匆一揖,便追著貓兒而去。
美婦人站在宮道邊,望著那一對年輕男女漸漸行遠,心中疑竇叢生:“五弟真的沒有被刺殺?竟是好好活著?”
重曄宮裏,扮作蕭定曄的侍衛低聲道:“方才宮道上遇到的,便是泰王妃。這兩日,她已前後進了兩回宮,隻怕就是為了探聽殿下的消息。”
夜裏,隨喜終於露麵。
經過了好幾日的煎熬,貓兒已無那般慌張。
她隻一言不發跟在隨喜身後,隨喜便是要去茅房,她也一步不落。
隨喜苦著臉道:“主子,現下諸事已經夠亂,求主子千萬莫再添亂。”
她盯著他,低聲道:
“白日老太後已經知曉殿下之事,她老人家上了年紀,心中擔憂,如何能頂的住?
若殿下真無大礙,即便要藏在宮外迷惑外人,又有何不能讓自己人知道實情的道理?
你告訴我實情,我放了心,反而能做出無事樣,每日聽戲聽曲,同他裏應外合,一起演戲。”
隨喜歎口氣道:“胡主子放心,殿下活著。”
貓兒一把將金簪抵在他喉間,吆牙切齒道:“已經過了好幾日,你當我還滿足他活著的消息嗎?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隻告訴我他還活著?!”
隨喜不為所動,隻麵無表情道:“奴婢本就時刻準備獻出性命,主子若要拿,盡管拿去。”
貓兒冷笑一聲,金簪調轉方向,轉瞬間便抵在她頸子上。
她知道隨喜有功夫在身,不等他出手,已將簪子往喉間一送,血跡立刻順著傷口滲出:“我要見他,我得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