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東家不是個善茬。
這一點,賈忠良知道的清楚。
第二日一早,他如喪考妣,夾著包袱皮,垮著臉去了脂粉作坊報到。
驅使他挪窩的,除了貓兒的威逼利誘,還有來自瓷窯舊東家的百般托付:“兄弟,救大哥一命。要是拉不來這筆陶器買賣,咱瓷窯就揭不開鍋了。”
於是,賈忠良成了真忠良,背負著眾人的希望,轉投了胡東家的買賣。
待蕭定曄散了朝,帶著貓兒出宮,將馬車停靠在作坊邊上的時候,賈忠良已經身穿作坊最開始為他量身定製的幫工服,猿臂蜂腰的提著一桶水從院門出來,要往外潑灑。
蕭定曄原本站在馬車邊上,正同貓兒依依惜別,向她脈脈含情交代道:“晚上等我來接你,我們去吃……”
話還未說完,瞧見從作坊裏出來的賈忠良,目光立時將他周身打量的清清楚楚。
繼而眉頭一蹙。
糟糕,是阿狸中意的身段。
他目光灼灼,向賈忠良努努下巴,問向她:“此人是……”有些眼熟,不知在何處見過。
貓兒轉頭一瞧,立時歡呼一聲,神情雀躍中帶了得意,同他道:“就是在王大人家,我帶去的幫手。他後來離開,昨兒竟被我重遇,強將他要了過來。你說是不是緣份?”
緣份?
蕭定曄眉頭再一蹙,原本還扶著車廂、準備隨時上車走人的手立時一鬆,轉去環在她的細腰上,長腿已往前邁出:“本王幾番來此,倒還未進去看過……”
原本嘈雜的作坊,因著新東家的到來,立時安靜一片。
貓兒介紹道:“我身旁這位公子,是……”
她暗中將他箍在腰間手一拍。
某人沒有那個自覺性。
大手紋絲不動。
她心下恨的牙癢癢,卻隻能當那隻手自生來就長在她腰上一般,神情坦蕩介紹道:“這位是王東家,也是買賣的股東,今日來瞧一瞧,同大家聯絡聯絡感情。”
眾人並沒有因為這段話而鬆一口氣。
蕭定曄肅著一張臉,從進來是什麼表情,現下依然是什麼表情。
仿佛他今日來此,就是為了殺人。
他的目光從一眾幫工身上、麵上一一瞟過,最終定在了幾位精壯漢子身上,抬手指向這幾人:“結算工錢,立刻走人。”
搞什麼?貓兒立刻瞪向他,吆牙切齒低聲道:“你今兒是來拖我後腿的?”
他充耳不聞,眼眸一眯,眾人頓覺一股無形氣勢壓向心頭。
那幾位漢子無辜漢子看向貓兒,戰戰兢兢問道:“胡東家,可是覺著小的們……手腳不夠利索?”
貓兒訕訕一笑,找補道:“冷笑話,王東家最愛講冷笑。你們繼續,不用理會他。”
一隻手已拽著蕭定曄進了耳室,將門緊緊掩上,轉身便揪著他衣襟,吆著後槽牙道:“姓蕭的,你發什麼瘋?敢拿我的人作伐?”
他有些委屈,又有些心虛,臉上微微賠了一點笑,同她打商量:
“這些人賊眉鼠眼,一看都不可靠。我從侍衛裏給你調幾個人,他們有功夫,還有力氣,捶珍珠粉,絕對是小菜一碟。”
貓兒冷笑道:“我的人可不可靠,要你來指手畫腳?你還想不想收回本錢?”
他知道她本不喜歡他摻和她的事,隻好拐著彎的哭委屈:“可他們……刻意穿成那般,我瞧著不懷好意,是打女夥計的主意。”
貓兒一個怔忪,旋即撲哧一笑,明了他的小九九。
她揪著他衣襟的手一轉,已摟上他的頸子,強忍著笑,探問道:“你是擔心他們打女夥計的主意,還是擔心他們打女掌櫃的主意?”
他拿出皇子的驕傲,嘴硬道:“自然是擔心女夥計受了他們蠱惑,很可能吃裏扒外,合起夥來蒙蔽你。”
“哦……”她做恍悟狀,吆唇道:“可我這位女掌櫃也並沒有瞎,我瞧著他們的胸肌……心癢癢……”
他眼眸一眯,眼中殺機一片。
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上前在他唇上一啄,額頭抵在他眉心,低聲道:“可是我的夫君,不但有胸肌,還有臉蛋,比他們都好。”
他很快反賓奪主,給她一個綿長的吻,追問道:“還有呢?”
“我的夫君,有手段,他們沒有。”
再一個吻過後,他繼續探問道:“還有呢?”
“我的夫君,敢對我這樣,他們不敢,我給他們開瓢。”
……
作坊活計如常開展。
作坊門外,馬車邊上,一對男女難舍難分。
蕭定曄牽著貓兒的手,含笑道:“今兒我從兵部回來早些,帶你去吃西湖醋魚。京城雖說離餘杭遠,可有一處地方,倒做的十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