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喜背上火辣辣的疼,應答不免比平日謹慎許多,垂首恭敬道:“奴才去恭請夫人時,她正傷了肩頭,不好挪動。夫人親口說,要等她傷好利索才能搬離。”
他雙眸一眯,一個眼風掃過去:“她傷了嗓子,如何親口告訴你?”
隨喜撲的跪去地上,頃刻間已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竭力穩著心神道:“夫人……夫人會寫字……”
他伸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冊子。
這本冊子便是他將她當成吳公公,使出擒拿手箍了她時,從她腋下掉下的一本書冊。
後來她急急離去,這本冊子也就連同銀票一起,留在了他腳下。
他隨意翻了一翻,雖看著其上諸多字跡和圖樣,卻想著他使出擒拿手時力道不小,隻怕當即就扭傷了她手臂。
她是極能忍痛的,當時竟也一言不發生生受著。
他心下煩亂,毫無查看書冊的興致,隻問著隨喜:“除了楚家之事,過去二十餘日,還有何人去尋過她?”
隨喜這回一個字都不敢再錯,斟字酌句道:“除了李姑娘和白才人,太後娘娘也曾派六殿下去探望過……”
蕭定曄心下立時一喜,吩咐道:“去將康團兒接來……”
……
時已日暮,掖庭一排瓦房最端頭的一間,燭火已點亮。
秋蘭趁著貓兒沐浴過,為她再上一回藥油。
上藥油時,不由又將車軲轆話再重複一回:
“當時既已被殿下認出來,姑姑就該立刻表明身份,怎地能被殿下製住還不求饒?
好不容易肩傷才好,現下又青紫一片。這回我不會同情姑姑,姑姑這是自找的。”
貓兒張了幾張嘴,發不出大的聲音,心知辯解無用,幹脆閉上嘴。
秋蘭說了半晌,見貓兒竟是油鹽不進,隻得停下話頭,幫她穿好中衣。
她下了炕,去桌案上取了紙筆,寫下幾個字給秋蘭瞧:“我的畫冊掉在宮道,你陪我去找一找?”
那冊子上旁的不要緊,有幾十張她這兩日廢寢忘食設計的妝粉陶罐。
若尋不見,鬆了最初的那口氣,她能否還能原樣再畫一回便要打個問號。
秋蘭幫她分析:“姑姑先仔細回憶,究竟掉在了何處?趁現下宮門還未落鎖,我們快快去,說不得能尋到。”
話音剛落,外間已傳來一聲梆子聲。
秋蘭聳聳肩:“現下好了,各宮門已落鎖,再過一夜,定要被旁人撿去。隻得明日托吳公公到處問問。”
貓兒垂頭喪氣點了頭,覺著她真是和蕭定曄八字不合。
諸事隻要遇上他,便沒有能成的。
她站去桌案前,用未扭傷的那隻手取了銅簪,前傾身子撥亮燈燭,緩緩坐下,取出點梅圖,要為這一日畫上句號。
將將填了半朵花瓣,便聽敲門聲一響,外間傳來康團兒的糯糯的聲音:“五嫂嫂,開門……”
她心下無奈,立刻在一張紙上寫下“六隻鴛鴦裏沒我,喚我大仙”幾個字,上前打開門,將紙往門外一湊。
門外站著兩根蘿卜。
一根是小蘿卜頭。
一根是大蘿卜頭。
大蘿卜頭才在野外遭受了二十餘日的風吹日曬,麵上憔悴的沒有一點皇子的模樣,眼底昭然是一片青紫。
而他的雙眸在對上她的那一刻,卻半分疲憊都沒有,亮的仿似天上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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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老五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