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無目標緩緩前行,眼前宮娥內侍越來越多,原來到了下人們的所居之處。
鼻端隱約聞到湯藥的苦味,有小太監大聲同旁人喊道:“哥哥哎,你快替我一陣,我去解個手……”
被喊之人轉過身笑嘻嘻道:“好好煎藥,解什麼手,柳太醫此前對你諸多照顧,換不來你的用心煎藥?”
貓兒怔怔站了會,見那太監終究還是煎好藥,倒進碗裏,往一間房裏端了進去。
她不由緩緩跟過去,站在門外,聽見裏間傳出咳嗽聲,久久才停歇。
那小太監出聲問:“大人可要用些飯?”
並無回答。
未幾,小太監推門而出,搖著頭去了。
貓兒站在簷下,耳畔聽著裏間時不時的咳嗽聲,終於推門而入。
房中陳設極為簡單。
一張炕,一個桌案。
桌案上擺著雜亂的書冊,她一一翻看,其書封上的書名樣樣離不開個“毒”字。
其中有看到疑心處,旁邊還有備注。
她翻到的那頁,便用一行簪花小楷寫著“五髒俱損,可用酒析毒乎?”
她放下書冊,轉頭站去了炕邊。
炕上之人麵朝裏躺著,呼吸粗重,搭在被上的手蒼白、纖細。這樣的一雙手,曾給她製過筆,也為她診過脈。
她坐在炕沿上,低聲道:“何苦……”
榻上人身子一顫,過了兩息方倏地轉身,瞧見她正坐在他麵前,將將支起身子,立刻咳嗽聲不斷。
貓兒忙用帕子壓到他嘴邊,他慌忙伸手接過巾帕捂著嘴,待咳罷,方靠在炕頭,目光一瞬不瞬的望著她,半晌方啞聲道:“我……有苦衷……”
她打量著他的模樣。
他在她麵前,一貫是溫潤如玉,仿佛月中謫仙的模樣。
他從未像現下這般虛弱、蒼白和狼狽。
她歎了口氣,喃喃道:“大人此前說過,不會誆騙我,可是為真?”
他直直望著她,低聲道:“我能說的,一定不會誆騙。”
她能感受到,他看她時的專注。
她知道,他每每將目光放在她身上時,都是這般的專注。從未用搪塞、不耐的心思對過她。
她緩緩道:“你是不是……喜歡胡貓兒?”
他身子一滯,目光幾經躲閃,終於再次捕捉到了她的雙眸。
琥珀色的雙眸。
如上好的蜂蜜一般,在日頭的映照中,越加顯得不同一般。
他想點頭,想告訴她,他就是喜歡她,一直一直喜歡她。從兩年前的冬日,她在梅樹旁伸手攔下她,歪著腦袋問他梅花的功效時,他便喜歡上了她。
他從不敢肖想她。他知道她是泰王送進宮給皇上的人。
然而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得知她想出宮時,總暢想著之後的生活。
想著他如何娶她為妻,如何為她開個鋪子。
然而她動了情。
他再不回答她,隻轉了話題,叮囑道:“你不能動情,心緒波動,會加重毒性。現下斷情,還來得及。”
她並不答話,隻探問道:“泰王要在行宮做何事?可是要弑君?”
他立刻搖頭,道:“泰王所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皇權。然而在行宮的布局謀劃,我卻並不知曉。你信我,我說過,再不誆騙你。”
她直直望著他的眼眸,那裏麵倒映著她的影子,半點沒有躲閃之意。
她點點頭,問道:“你曾說帶我出宮,可還算數?”
他立刻坐正,鄭重道:“柳某,從不敢誆騙姑娘。等回了宮,便有機會離宮。”
貓兒看著他的神色,忽然想起她有一回被泰王擄走時,有一位戴著麵具的郎中,曾暗中掩護過她。
她那時不知郎中是誰,然而他身上那股溫和的氣息,從來都沒有變。
這樣一位男子,於她為難之際不吝相助,又從未逼迫過她,默默的守著她。
可惜,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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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一更,四千字。實在是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