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搬進來,同貓兒當了鄰人,她親眼見到貓兒能吃、能喝,能磨珍珠粉,還有那手掌心日積月累下的繭子……她便知道,除了貓兒確實死而複生這一點蹊蹺之外,這位姑姑也並不像外界謠傳的那般神奇。
是個要吃喝拉撒的凡人。
這位凡人在廢殿裏少了外界補給卻沒能餓死,自然是她偷偷賣口紅換了銀子,才得以支持下去。
而她主子現下被打入廢殿,按以往的先例,一兩年內重獲恩寵的可能性太小。
確然是要想法子填飽肚子,做好打長久戰的準備。
貓兒見春杏似有意動,續道:“你們兩人來給我當幫工,賣了胭脂妝粉,我給你們發工錢,買吃食。”
她此前曾忌諱過這一對主仆。
她不想讓她做彩妝的配方和手法外傳。
然而這兩人不知要在廢殿住多久,她總要在她們麵前展露做各種彩妝的過程。
有心人真想掌握她的技能,靠防是防不住的。不如一開始就邀她們入夥。
春杏麵上有一絲躊躇。
她探頭往她主子房中瞧了一眼,吱吱嗚嗚道:“我家主子,自小錦衣玉食……”
貓兒歎息一聲,分析著:“自你二人被貶入廢殿,白家可有人前來探望?可托了宮中人脈前來傳話?”
此時廢殿大門被拍響。
她話頭一頓,豎著耳朵聽。
敲門聲不是三長兩短,來者不是她可信之人。
她抓緊時間補充著:“你們二人若不甘心,再等等看。然我估摸著,隻怕白家已將你主子置為棄子。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新的白姓女子入宮,成為白家穩固權勢的新棋子。”
裏間白才人的哭聲越加震耳欲聾,以微薄之力表達著她對命運的抗爭。
廢殿開了條縫。貓兒趴在門邊往外瞧去。
兩位太監。
一位眼熟,是貓兒名義上的頂頭上官,大內總管吳公公。
另一位雖有些眼生,瞧著地位卻不低。
又是何事?
貓兒眯了眯眼睛,握緊了手中的燒火棍。
吳公公在外一邊對著另一位太監點頭哈腰,一邊滿麵藹色同貓兒道:“快,換件衣裳,跟著楊公公去。”
貓兒正詫異間,裏間起了一陣風,緊接著大門忽的被拉開,白才人精神奕奕站在幾人麵前。
她一雙眼腫如新桃,拉著楊臨的衣袖破涕為笑:“楊公公,可是皇上讓你來傳旨,將我恢複位份,搬出廢殿?”
楊臨緩緩抽回衣袖,麵上微笑不減,隻微微一頷首,瞥了吳公公一眼。
吳公公忙忙拉開白才人,咬著後槽牙低聲道:“若尋你,也沒有讓楊公公親自宣旨的地步。莫發瘋,阻了正事,隻怕你連廢殿也住不上。”
白才人麵色灰敗,視線在眼前三人身上梭巡,最後牢牢定在了貓兒身上,愴然冷笑:“果然是你!”
她扭身往院裏快速竄去,一腳便踢翻貓兒架在小爐上正在熬煮的小鍋。
貓兒費了半天功夫才得來的珍珠粉糊立時潑灑在地。
貓兒心裏罵了聲娘,急急便要去挽救殘渣,吳公公已張大手臂攔在她麵前,苦著臉道:“姑奶奶,皇上宣召,天大的事,切莫生是非。”
皇上?她倏地一抖。
她這顆要死不活的蘿卜前日才被皇後蹲,皇後蹲完皇子蹲,如今怎地又輪到皇上蹲?
她想起那夜她在極華宮,跪在皇上腳下扯閻羅王的鬼話時,那位真龍在不動聲色中露過好幾回殺機。
這一家三口究竟想要怎樣?難道真不給人清靜日子過?
她腳下一個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