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宅門前,兩個家奴挺直腰杆看守門庭,見一老婦提籃而出,其中一人問道:“紅嫲嫲,今天又要出門買什麼菜啊?”
紅媽手裏拎個菜籃子,邊走邊回兩個守門家奴:“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時節菜,總歸是自己買的新鮮。”
雖每日都有菜農和屠夫往府裏送菜和肉,可她總覺得出去逛逛,自己去挑去買才放心。
今日她照舊出門買菜,卻發現周家府門對麵右側的賣魚攤不見了蹤影。
莫非又搬攤子了?紅媽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暗自遺憾再也不能買魚時討些好處。
周揚正從宮裏議事回來,踩著私身的背脊下了馬車。
見郎主神情肅然,幾個家奴跟在身後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周揚回府就直接去了書房,闔門吩咐不準來打擾。
等食晚膳時,周揚遲遲未到,跟在他身邊伺候的家奴過來回話說郎主不來用膳,不用等待。
黃小娘開口道:“郎主這一回來就忙著政務,身子怎麼吃得消啊?”
周尋雁聞言暼了她一眼,近日黃小娘可謂春風得意,金小娘被遣送回了南郡莊園,周謙又如她所意被周揚準許接過去扶養,她麵上的笑意都多了許多。
周張氏吩咐道:“讓膳房把菜肴熱著,晚些送幾道小菜去郎主書房。”
“是,大娘子。”
周揚在書房思慮的正是鹽稅整治問題。明帝召他到禦書房議事,他們幾個文官坐了一下午,爭論不休卻毫無所得。現下他把書房的書籍翻亂在地,又苦思冥想了半個時辰,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書房房門被敲響,周揚氣惱地吼了一句:“不是說不要來打擾我嗎!”
“阿耶……”門外的周尋雁語氣委屈地回。
“嬌玉奴?”周揚連忙止住氣性,抖落下身上的書卷竹簡去開門。
他將愛女抱起,溫聲問道:“玉奴來這做什麼?阿耶現下沒空跟你玩耍。”
周尋雁摟住父親的脖頸,防止自己過於圓胖的身體滑落,“我就是想阿耶了,來看看阿耶”
又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書籍,輕問道:“阿耶為何把書房弄得那麼亂?”
周揚歎氣:“阿耶想在書中尋一些可取之策,好去管教一些貪婪無恥之徒。”
周尋雁似懂非懂地點頭,語氣輕快道:“管教?不能用家法嗎?周家的奴仆都要背誦家法,做了錯事的丫鬟家仆,就要被打板子。哦,他們還有王管家管著。”
周揚聞言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若是把鹽律看做家法也不是不可。府院管家其實便是監官,要想下麵的官員守法,就要有所警示。
整治鹽律首先要確立一部嚴厲的鹽律法典,再設置與各郡縣長相互製衡的監官,而這部鹽律在真正實行前,必須要給予警示,讓滿朝文武和地方鄉紳看到觸犯鹽律的惡果。
周尋雁又道:“但玉奴覺得周家家法還有一點不好,可以改進改進。”
周揚驚詫,問道:“玉奴覺得哪裏不好?”
周尋雁撇了撇嘴,有些氣惱道:“家法看著是人人都要遵守,可事實呢,都是主子管著奴婢,那主子犯錯呢?誰管教他們?就算是王管家犯了錯,下麵的丫鬟家仆也不敢說什麼啊。”
“能不能也讓奴婢們說一說主子的過錯,也讓他們管管主子?就比如玉奴那麼任性調皮,上一次明明是玉奴拉著幾個丫頭和江衡去池塘邊玩水的,可阿耶隻罰了他們,並未罰玉奴。玉奴覺得好生愧疚,好幾日都沒臉見他們。”
“這個家要是沒有這些奴才伺候我們,玉奴就隻能自己一個人穿衣一個人穿鞋襪,還要學會洗手作羹湯,想想都覺得麻煩!”周尋雁越說越氣惱,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周揚輕拍她的背,笑罵她:“敢情你在罵你父親我呢,小沒良心的。”不過心底也要思量她這一段話,光是地方郡縣長官和監官彼此監督製衡還不行,久而久之還是容易官官相護,若是百姓也享有監管權……
“可還有事要說?若是沒有,阿耶抱你回去。”
周尋雁知道他是聽了自己的話得了啟發,準備寫奏折這才想打發她走,便忙摟緊周揚,撒嬌道:“父親,玉奴也想要個書童。”
“你又不喜歡讀書,要什麼書童。”
“哼,為何阿哥能夠換新書童,玉奴想要一個就不行!”她氣得從周揚懷裏掙脫下地,皺著鼻子氣鼓鼓道。
周揚聞言才知她是把自己給周崢尋的侍衛和死士認成是書童,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一個小娘子,要什麼書童,若是想要丫鬟,阿耶明日就給你尋一個。”
周尋雁卻不領情,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潑來,哭喊著:“我就要書童!我要書童!阿哥的書童能夠飛上枝頭給我摘花,我也要一個!”
周揚頓感頭疼,把她又抱到懷裏哄著:“那阿耶明日就給你尋一個,別哭了,等下把你母親引過來,又該說我對你太嚴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