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真在這大冬天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搖頭道:“我不累,這是我對他的心意,怎好假手於人?”看到雞蛋一個個都染上了紅紅的漿液,頗為喜慶。
“皇上收到總管事大人送的雞蛋,一定會很高興。”方珍笑道。
方瑾撩了撩秀發進來,倒了一碗水在喝,看到荀真不僅做紅雞蛋,還做了壽糕,圈著手靠在一旁的爐灶邊,正話反說道:“真兒,皇上在宮裏什麼吃不到?還會少了這做壽的平常之物?我看你是瞎胡鬧,白費勁,又是吃的又是穿的,你為這萬壽節花了多少功夫?”
荀真看到她翻白眼的樣子,用紅紅的手輕刮她的鼻梁,“我怎麼就瞎胡鬧,白費勁?宮裏的是宮裏的,我做的是我做的,哪能混為一談?再說我這麼久沒在他身邊,若是連一點關懷之舉都沒有,那他哪還會心裏時常惦記著我?”捏了一個壽桃的形狀。
方瑾不滿地擦去紅痕,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你倒是打著小九九,我說不過你,真兒,宮裏傳來的消息似乎對你越來越不利,雖然你當不當這個總管事我不在乎,但是真兒,我怕你最終會像我一樣被人辜負了。”那是她心底永遠的痛,不希望好友也經曆一番這樣的錐心之痛,所以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荀真卻歪著頭想了想,“其實說不擔心是騙人的,但我對他有信心,若連這點也做不到,那我們又如何能攜手一生?我也知道自己霸道小心眼,有時候也心疼他,好不容易才從那個滿是危機的太子走到了權傾天下的帝王之位,世間的美人都是他應得的,若不是礙著我,他也許會幸福得多……”
“沒遇上你怎麼就見得幸福了?”方瑾伸手抓起一塊粘粘的糯粉團捏著壽桃,“憑什麼就要女人從一而終?男人就可以左擁右抱?這不公平。雖知世間沒有公平而言,但是真兒你可別犯傻,就光是他在忍嗎?你不也在忍,最煩這樣的情啊愛啊的,就我現在來說,看上眼就春風一度也不錯,自由得很。”
立馬這言論就引來方珍的一記輕敲,方瑾看去,這姑姑怒目看她,“自己其身不正,別帶壞了總管事大人,你那一套我聽得都起雞皮疙瘩了,在這附近你沒少勾引那些個沒成親的男人吧?……”
方瑾縮了縮頭,不敢答話,最後聽到姑姑越說越離譜,趕緊落荒而逃,在走之前,落下一句,“那叫互相慰藉,好不好?算了,你是老處女,跟你說你都不會懂的。”
方珍做勢要打她。
荀真搖了搖頭,攔著道:“瑾兒若覺得那樣好,就由她吧,喪女後,她沒再提起,那也是好事,反正出宮配人是不可能的,提出給她辦一個新戶籍的事情,她也一口拒絕了,唉,有時候覺得那薜子行真是罪不可恕。”
“可不是?讓他就樣死了真是便宜了他……”方珍道。
天已黑透,荀真將紅雞蛋、壽糕等吃食及她親自給他做的一件貂皮氅衣都放好到箱子裏,著人送進宮去交給皇上,細細吩咐著,想著路程,明兒一早就會到達宮裏,正好給他慶賀這二十四歲的生辰。
那太監細心地記下後,因來往數次遞信,所以與荀真也漸漸有了交情,再說宮裏人人都傳說荀真失寵了,但他又怎會傻得相信這樣的話?巴上荀真也是有好處的,遂小聲地與荀真道:“皇上昨兒頗有興致賞雪,還特意宣了宸妃娘娘、黃小姐及其他幾名妃嬪相伴,總管事大人,您可不能休養太久,隻怕皇上要被別人搶了去?”
看到荀真皺眉側目,遂繪聲繪色地將宇文泓與柳心眉的曖昧狀說出來,最後又憂心地道:“總管事大人,小的可不敢騙您。”
荀真著一旁的燕玉上前給了這小太監打賞,“公公的好意提醒,我也曉得了,你提醒之事我自會思量,好生在宮裏侍候皇上。”沒將此事太放在心上轉身就挑簾子進去裏屋。
那個小太監捏著賞銀,本還想說些什麼,看到荀真這樣一副不上心的樣子,遂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嘀咕了一句,“到時候有你哭的份兒。”
“你怎麼說話呢?”燕玉瞪眼道。
“小的沒說什麼,沒說什麼,這就回宮去將東西帶給皇上……”小太監忙道。
燕玉這才沒有再瞪他,領著人將箱子抬出去裝車,今兒個夜裏天色晴朗,路途應該不會難走。
屋子裏的荀真卻是靠在炕上的迎枕上假寐,荀蘭憂心地道:“你沒聽到那小太監說的話嗎?都一道遊湖了,還抱到了一塊,真兒,你就真的不想回去看緊了?”
荀真摸了摸小腹,眼也沒睜,“再等等,如果隻是這麼一小段日子都熬不住,那這孩子不懷也罷,姑姑,我知道你們個個都緊張我,我都清楚,隻是……”
最後的話她沒有說出來,如果他在這段時日負她,那麼也不值得她如此珍愛他了,這是必經過程,即使她也難挨,但一定要挨過去,耳裏聽得更多有關他最近的狀況,她就越發堅定了在此休養到開春的計劃。
皇宮裏,柳心眉正要往華龍宮而去,突然看到小太監指揮著人抬著木頭箱子進華龍宮,遂皺眉好奇道:“這是什麼?”
那個小太監一聽到是宸妃娘娘喚住他,悻了悻,“沒什麼,娘娘,都是……一些賀皇上萬壽節的物品……”
那吞吞吐吐的話讓柳心眉起疑,誰送的東西居然讓這小太監如此小心翼翼說話?一個人名浮上腦海,伸出塗滿蔻丹的手道:“打開給本宮瞧瞧?”
小太監在大冬天裏額冒冷汗,荀真若在宮裏還好說,身為一品妃的宸妃娘娘,他真的得罪不起,“娘娘,這打開看就不好了,都是些……”一打開即知道是荀真送的,那他豈不會得罪了宸妃娘娘?
“本宮說打開就打開,哪來那麼多廢話?來人,將他押下。”柳心眉是什麼人?一看這小太監的樣子就知道這箱東西的來曆,哼,想要借此談情,她偏不如她的願。
她彎腰將箱子打開,看到裏麵的都是壽桃等物,用手翻了翻,再看到那貂皮氅衣,突然翻出一封信來,冷哼著捏起,抽出來甩開看起來,果然是荀真寫給宇文泓訴衷腸的信,頓時冷冷一笑,看了看四周圍,因為宇文泓正在早朝沒有什麼人,遂將這封信狠狠地撕掉,恰好一口寒風吹來,她鬆開手,任由寒風將那碎屑吹走,霎時間就吹得連個影子都不剩。
“娘娘,這……”小太監急了,這信沒了,他如何向荀真交代?遂伸手想去撈,但哪裏還能撈得著?
柳心眉著人將這箱東西抬走,押著這小太監轉身回貴綺宮。
一回到寢宮,即打開那箱子,將裏麵的壽糕及紅雞蛋等吃食都摔到地上,這樣還不泄憤,上前用腳狠狠地踩著,碾了又碾,“我讓你狐媚皇上,荀真,你隻配被發配到邊疆去……”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暗中通信,難怪這麼久宇文泓都沒要她侍寢。
咒罵了半晌,這才放過那一地的狼狽,深呼吸一口氣,她優雅地轉身在宮娥的攙扶下坐回主位,看向那一個哭喪著臉的小太監,輕茗了一口茶水,“這事隻有你知我知,哭什麼?本宮問你,皇上是不是時常寫信給她?”
小太監抹了抹淚水,現在正六神無主,孫公公又不在,這柳宸妃又頗駭人,遂點了點頭。
“都是由你送去的?”
又點了點頭。
柳心眉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難怪一直找不到荀真休養之地,孫大通居然起用這不起眼的小太監送信,有誰會想到?“你放心,本宮也不會為難你,也不會將你告密之事說出去,這裏都是我的心腹,不會有人知道的。今兒個你就當沒幫荀真送過東西,聽到沒有?本宮是堂堂的一品妃,要你一條狗命也是容易得很,你可得切記嘍。”
小太監心裏打起了鼓,孫大通的板子他是知道的,如果讓孫公公知道他辦砸了差事,一定沒他的好果子吃,而且現在皇上頻頻讓柳宸妃伴駕,興許轉投她也是不錯的選擇,這才稍稍寬心,“是,奴才知道。”
“很好,識時務者為俊傑,本宮例來就喜歡這樣的人,他日本宮入主中宮少不得你的好處,鳳儀宮的總管太監就會是你。”柳心眉畫著大餅。
小太監一聽,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鳳儀宮的總管太監的權勢也不小,這時候終於認可了柳心眉,上前奴顏道:“娘娘,奴才定當為娘娘效犬馬之勞。”頓了一會兒,“其實皇上每隔兩日就會給她寫一封信……”
“將那信截住,卻她那兒見著她,公式化地問幾句,如果她問起,就說皇上公務繁忙,沒時間沒心情寫信,如果皇上問起,你就說總管事大人沒說要寫信,每日都是逍遙得很,還說你一提起皇上,她就會不滿的抱怨,皇上為什麼不去看她……是不是在宮裏有新歡了……”
柳心眉一句接一句地教著這小太監說些挑撥離間的話,握緊手中的茶碗,雙眼狠狠地看著外麵白茫茫的雪地。
吩咐完之後,這才讓小太監出去,正要進去再換一身衣裝,突然看到姑姑坐在那兒,遂嚇著道:“姑姑,你差點嚇到心眉了……”
“為什麼要將荀真敬獻給皇上的糕點踩碎?你不知道這是多難得的機會嗎?”柳太後責道。
“姑姑,我那麼做是因為……”柳心眉想要辯解。
“你,糊塗,你以為你今夜就有機會了?那小子不要你就是不要你……”柳太後怒罵道。
“姑姑,別氣,心眉一時嫉妒才會這樣的,現在不幹也幹了,我倒是借機知道了荀真的下落,正好派我們柳家的暗衛前去,將她解決掉。”柳心眉做了個切的手勢。
柳太後這才怒氣消了些,“這是下下策,不過沒了那丫頭礙路,於我們卻是非常有利的。”
一下了早朝,宇文泓就問孫大通,“真兒可有讓人捎東西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