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局的宮女升遷不應拿到帝王的麵前來討論,這又不是家國大事,但是偏偏就是在這一個特殊的環境下,兩派人馬又暗鬥起來,並且已將此事鬧到了禦前。皇帝不管也不大好,但要管確又是芝麻綠豆大的事情,實屬沒必要,所以宇文泰是很不想再處理此事,皇後都出麵力保這個什麼莫司製,他也不好將她的麵子駁得一點也不留,因此心中已有決斷。
人群裏的高文軒卻出列,朝皇帝與皇後拱手道,“皇上,臣有話要說,本來這不過是後宮之事,拿到大殿來討論已經出格了,但是今日是皇後娘娘的大喜日子,既然她們都有能力擔任這個職位,駁了哪一方都不妥,不如當場來個刺繡比賽一較高下,誰的功夫好,能力高,這司製之位就落到誰家的頭上。”
高文軒是安幸公主的駙馬,誰能說他的這一番話是在落柳皇後的麵子,所以對他的這個提議,很多原本撇嘴的大臣頓時來了興趣。
宇文泓看了眼高文軒,這個提議由他說是再合適不過了,若是由他來提,難保別人不會做出一些不好的聯想,趕緊接口道:“父皇,前麵都是一些不愉快之事,掃了母後的興致,駙馬這個提議甚是有趣,可以讓氣氛熱鬧一些,就讓她們當眾比試一番,誰的技藝高,那這職位就由誰來擔任,依兒臣看,這回準沒人說賞罰不公,畢竟技不如人嘛。”
“對呀,皇上,太子與駙馬都說得在理……”一眾官員這回都支持道。
“皇上,臣妾們也有興趣。”玉妃等妃嬪都紛紛屈膝道,一臉的感興趣。
就連柳皇後臉上的血色也多了起來,不複剛剛的劍拔弩張,“皇上,臣妾覺得此事可行,就由她們比試一場,輸也輸得甘願。”
宇文泰看到群情洶湧,也漸漸來了興趣,臉上帶著微笑道:“此事準奏,既然是文軒提出來的,那就由文軒出個題目吧。”
安幸公主看了眼這個人前人後不同樣的丈夫,再看了眼鎮定的荀真,咬緊了下唇,母親之前被眾人攻擊的時候,她一臉的急意,但身邊的男人隻是冷眼旁觀,現在他的心上人要爭司製之位,他卻是第一時間代為出頭,心中忿忿不平,出列道:“父皇,既然是駙馬提了這個建議,不如就將出題的權利給兒臣,如何?駙馬,你不會有異意吧?”絕不讓他給荀真開後門。
高文軒心裏冷哼一聲,但臉上卻是笑得溫柔無比,“既然公主有興趣,臣又豈會擾了公主的興致?公主盡管請。”
他又是這種笑容,讓人以為他有多喜歡她這個公主妻子,活脫脫的一個偽君子,安幸公主恨恨地想,隻是好麵子的她又豈會讓人知道她這段不堪的婚姻,同樣笑得溫柔道:“多謝駙馬承讓。那本宮就為你們指定一個題目吧。”沉吟了一會兒,“今天是母後的大日子,皇後乃花中之牡丹,不如就以牡丹為題,一柱香為限,看誰繡的牡丹栩栩如生,那這司製之位就歸到誰的名下。”
她刻意提出繡製牡丹,就是要為母親挽回一點名譽與場子,告訴眾人隻有自己的母親才是花中之王,其他的人都隻是陪襯。
柳皇後看了眼女兒,心中感歎還是女兒貼心。
宇文泰看到這女兒女婿一副相敬如賓的樣子,臉上頗為欣慰,看來成了親後,安幸的性子沉穩了許多。“公主這題目甚好,來人,去準備繡線。”
宇文泓一聽是這個題目,臉泛微笑,暗暗地看了一眼孫大通,孫大通會意地悄然退下去。
殿上的荀真與莫華依對視一眼,長久以來,撇開私仇不提,兩人在技藝上誰都不服誰。
“荀真,你敢不敢與我比試?”莫華依悄聲道,她要在氣勢上壓住荀真。
“有何不可?莫華依,輸的人可要認輸,事後不要再糾纏不清。”荀真自信地一笑道,也趕緊提條件,這莫華依沒風度也不是一天兩天的。
“那自然。”莫華依冷哼道。
兩人的目光一對視,立刻天雷勾動地火,“劈啪”點燃,眾人一看,興趣更濃厚,勢均力敵的比賽才有意思。
彭尚工以最快的速度將繡製牡丹的材料搬到大殿上來,而一些低級宮女太監都勒令散去,不要把太和宮擠得水泄不通,那群宮女太監並未散去,而是在門外饒有興趣地等著結果揭曉。
很快就有人搬來桌椅,荀真與莫華依對視一眼,均轉頭朝自己的座位而去,坐下後竟不再看對方一眼,而是專注地檢查繡線與繡布等工具是否齊全。
尤其是莫華依,因為這些都是彭尚工準備的,誰知道她會不會暗做手腳?小心使得萬年船。
荀真與莫華依兩人動作幾乎一致,均是將線尾剪齊,她們心裏都知道,多年所學都要在這一刻展示出來,絕不會再私留一手,不但關乎司製之位,更是麵子問題。
荀真看著眼前的繡布,這次繡的是一個圓形的框架擺設,定定地看著這一塊白布,突然憶起初進宮時,許悠夜裏喚她去,讓她用一雙長長的鐵筷子撿了半年的豆子,說是這樣可以加強手腕的靈活度。而且一旦她撿累了偷偷休息的時候,許悠就會拿著戒尺往她的肩上一抽,嚴肅道:“不許偷懶,基本功打得越紮實,你的技藝將來就會練得越高,荀真,就你那點子蘇繡功底是不夠看的,要在一塊白布上繡下最華麗的圖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塊白布上,繡下最華麗的圖案……”荀真怔怔地伸手摸著這塊白布,感受著它的光滑與色澤,輕輕地摩挲,如情人般的受撫,許悠的話又響在耳邊,“荀真,這雖然隻是一塊不起眼的白布,但你賦予它們色彩,會讓它們更為煊麗。但是若你的刺繡功夫不到家,你隻會將這塊布的靈氣全部都遮掩起來,它們就隻是一塊沒有用的廢品。若你是技藝高超的一代刺繡大師,那麼你手中的這一塊白布就將會重獲新生,綻放出無人能奪的光彩……”
“無人能奪的光彩嗎?”荀真輕輕地呢喃著,記憶如流水從腦海裏浮現,許悠無疑是領著她走向這一條路的恩師,在這一方麵,她從來不會輕易認輸。
莫華依飛快地繡了起來,而荀真仍在那兒摸著繡布發呆,一點動手的意思也沒有,彭尚工等與荀真親厚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她到底在磨蹭什麼,如果在一柱香之下都繡不完一朵牡丹花,那不用評都知道輸定了。
溫妮急得想上前去拉一拉荀真,拜托,小姐,你就快點開始吧,別折磨她們的小心肝,好不?但卻被彭尚工一把拉住,“不要去吵她,你這個時候去吵她,讓她分神更不好。”
“可……”溫妮道。
“若信她就在一旁看,荀真不是傻瓜,她心中有數。”離得近的孫大通表侄女張尚宮道。
原本她以為荀真隻是在許悠的保護下才能這麼快就升為掌級宮女的,所以內心對她頗不以為然,後來她也從表叔那兒獲知她真的是太子的入幕之賓時,除了吃驚,心裏同樣還是不以為然,隻是看不出她頗有幾分狐媚的本事,竟勾引得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太子百般疼愛,萬般疼寵。
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她這才發現荀真不若她外表那般看來平凡,這個宮女不簡單,難怪太子那個眼高於頂的人會看上她,每每這麼一想,她都會笑出來,荀真是她選進宮來的,還是她慧眼識英才。
宇文泓卻是絲毫也不擔心,即使那個什麼莫華依飛針走線的實在快,但他的小女人豈會輸給她?滿臉愜意地看著她的側臉,現在才發現認真的女人很漂亮,再一細看那塊白布,眼裏頓時有妒意,真希望她的小手是遊走在他的身上,思及此,他的身子一繃,微沉的眼睛裏有著欲火閃過,但很快就壓製下去。
荀真與莫華依兩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一個仍在發怔一個馬不停蹄,眾人紛紛交頭接耳討論,更有甚者私下裏就賭起來,看誰會贏。
買了荀真會贏的人都暗暗捏緊拳頭:姑娘,你快動啊,還在那兒磨唧什麼?而買了莫華依的人則臉現微笑。
什麼是光?什麼是影?
荀真的腦海裏在思索著這個答案,光和影是一對分不開的連體嬰,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影,沒有完全的光,也沒有完全的影,他們相生相輔,各有自己的領域,但又會彼此相交,這樣一朵花兒才會在風中搖曳生姿。
這一刻,荀真的手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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