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柳皇後咬了咬唇也想站起來。
“朕讓你站了嗎?”宇文泰看了眼柳皇後,陰深深地冒出來這一句。
柳皇後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接著又如置冰窟般瞬間冰涼,雙膝不得不再度跪下,“臣妾聽候皇上的發落。”
宇文泰聽到她有自知之明認錯的話,臉上的神色方才和緩了一些,“後宮這場禍亂的根源在於皇後處事有欠思慮,沒有做到賞罰分明才會寒了人心,實為皇後失德之舉。”
聽到失德二字,柳皇後的臉上血色盡褪,她的努力到頭來隻換得失德二字,翟衣下的手緊緊握著,這一天竟是她最屈辱的日子,她一生都會銘記的。
宇文泰看了眼柳皇後垂下來的頭,那緊繃的背可見心有不甘,心中的不悅漸漸擴大,臉色沉著道:“皇後的寶冊已下,朕無意收回,所以柳氏為中宮不會改變。”這話一出,柳家父女都暗鬆一口氣,總算沒有丟臉丟到家,但是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們緊繃神經,“鳳印暫不交給皇後,皇後還須罰俸一年。”
沒有鳳印,她算是什麼皇後?柳皇後眼睛都睜大了,空有皇後之名,卻沒有與之相輔的實權,封後大典算是完了,本來在這一天她要從皇帝的手中接過鳳印才算是完成了儀式。
柳晉安在心裏也咒罵著宇文泰,尤其是看到女兒那失落空洞的表情,上前再度抱拳道:“皇上,那這一群不聽皇後號令的宮女太監呢?難道一點懲罰也沒有?”
高禦史出列道:“皇上,這一群宮女太監確實有錯,沒有聽從皇後娘娘的懿旨,但是他們為自己申訴倒也是情有可原,臣以為他們其情可憫,還請皇上從寬發落。”
雖然柳相的權勢滔天,但是被荀真那一番話打動的官員也有不少,出於同情,很多人都站出來請求皇上從寬處置。
宇文泓看了一眼那群官員,除了極少一部分是他的人之外,大部分都不是他這一係的人,沒想到都站出來求情,自已的小女人真的不容小覷,目光落在荀真的身上竟不願移開。
柳心眉與顧心蔓兩人都留意到,心裏頓時打翻了醋酲,暗恨不已。
“皇上,這群宮女太監不遵皇後懿旨已是事實,天地君親師,娘娘是君,他們不聽號令就是犯了不敬之罪,即使有理由,但也不能成為逃避刑罰的借口,法不責眾,但那幾名鬧事的主犯卻必須要懲治,不然律法豈不是成為了擺設?”柳晉安再度道,無論如何要為女兒挽回一點麵子,所以一步也不能後退。
舊一派的宮女太監聽到柳相的話,臉上都不安起來,尤其是高級宮人,實施這個計劃最怕的就是要麵臨這個局麵,這也是當初她們猶豫的原因所在,讓柳皇後吃癟落敗雖然大快人心,但怎樣能全身而退又能保住既有果實才是關鍵?
“皇上,奴婢還有話要說。”荀真看了眼兩眼惡狠狠的柳相,再度跪下道。
又是荀真,宇文泰一看到她就想要撫額,荀家人執拗的個性她倒是全繼承了,內心對她極為不滿,但想到與他宇文家先祖共同建立華國的荀家流傳至今隻剩這一條血脈,還是女兒,更要命的還是宮女,看來荀家的血脈自她之後就會斷掉,自己能寬容就寬容一點,這麼一想,他的臉色沒有震怒,而是平靜地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皇上,其實柳相指責奴婢們不遵懿旨,但請問懿旨從何而來?奴婢們隻是對皇後娘娘意圖賞罰不公任用親信有所不滿而已,並沒有違反娘娘的懿旨,柳相所說言過其實。”荀真昂著頭道,她的聲音不是很大,但全大殿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事前她就想過了,即使用這法子鬥敗柳皇後,但是講究禮法深嚴的後宮製度不容人挑釁,一句法不責眾保護不了那麼多人。
“荀真,你莫信口雌黃,全部人都看到了皇後頒布的懿旨,什麼叫做不知懿旨從何而來?分明就是狡辯之言。”柳晉安氣怒地指著荀真道,“皇上,這宮女八成就是那背後挑唆之人,還請皇上責打她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父皇,其實這個宮女並沒有說錯,從來就沒有什麼皇後懿旨。”宇文泓道。
這句話在大殿響起,包括宇文泰在內都微微一愣,繞了個半天才說那條人事命令是虛的,是不合法的。
“太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宇文泰道。
“因為皇後娘娘的封後大典尚未舉行啊,鳳印尚在皇上的手裏,沒有蓋了鳳印的懿旨,算得上是懿旨嗎?”荀真雙眼圓睜,一副不恥下問的樣子,但那靈動的表情甚是惹人愛。
除了宇文泓之外,眾人又一愣,譬如沒有蓋皇帝玉璽的聖旨能叫聖旨嗎?同理可證,沒有鳳印的懿旨就不是懿旨,又如何能指責宮女太監們以下犯上?
舊派的人沒想到荀真還能扯得出這個理由,臉上漸露喜色,而秦尚工、莫華依等新派的人卻是愣了又愣,敢情她們這幾天隻是在過家家?
“皇上……”柳晉安老臉漲得通紅,沒想到其中還有這個漏洞可鑽,目光很是不悅地看了眼女兒,鳳印都還沒到手,著什麼急?緩緩再收拾前人留下的人會死嗎?
柳皇後的臉上半分血色也尋不到了,她這個笑話是鬧定了,隻怕背後笑她的人多不勝數。
荀真卻打斷了柳晉安想要治他們罪的話,“皇上,娘娘隻是迫不及待地將榜單貼出來,而他們又迫不及待地想要驅趕奴婢們,所以後宮停擺這件事怨不得奴婢們,隻是別人不讓奴婢們插手,想要培養親信,所以才會造成了這個局麵。”
莫華依出列道:“皇上,奴婢們也是冤枉的,她們集體罷工,奴婢們不得已才會任用新手讓後宮運作起來,那隻是無奈之舉。”
新派之人怕被處分,忙跪下學著莫華依的話說道。舊派的人也不甘示弱,紛紛跪下聲援荀真。
“父皇,兒臣以為小懲即可。”宇文泓適時的提意見。
宇文泰看了眼太子,不可能將這群人全都嚴懲,不然誰來服侍他?但如兒子所言小懲必須有,不然皇家的威嚴都被人藐視了,即使荀真所言並沒有錯,“此事朕已有決論,皇後的懿旨確實並沒有頒下,所以他們算不得不遵懿旨,有品級的宮女太監都罰俸三個月以儆效尤,無品的女史太監都需去做半個月的粗重活。至於這次的人事調令全部做廢,各人各歸其職,之前新上任的宮女太監全都罰俸一年。”想想不妥,又加了一句,“輪流地去做。”可不能讓他們一窩蜂都跑去,不然後宮又要無法運轉。
“皇上英明。”這回一眾的宮女太監都跪下誠心地喊這句話,僅僅隻用了一點小小的俸祿就保住了自己的位置,這太劃算了,他們的心裏都暗暗地感激荀真,若不是她出的主意,隻怕他們都被打壓得夠嗆。
莫華依看了眼皇帝的表情不若初時那般,咬了咬唇,要不要趁這個機會為自己搏一搏?想到荀真一搏就可以成功,沒理由她就不行?忙道:“皇上,對於空缺之位的宮女太監是否可以留任?奴婢們也是有這能力擔任的。”
宇文泰看了眼這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宮女,她倒是大膽發問,但想到六局好像空出來了不少位置,皇後再不是也不能讓她的顏麵盡失,“之前太子指定暫代的兩位尚級宮女成為正式的,而皇後指定填補空缺之人就直接上任填補空缺,盡量讓後宮運作正常。”
“謝……”莫華依等填補空缺的人都忙欣喜地謝恩。
玉妃看了眼莫華依,這個什麼司製之前給她的印象不太好,並且還給她做了那麼差的衣物,看了眼柳皇後因為皇上這句話臉色好看了一些,鼻子就冷哼一聲,上前屈膝道:“皇上,這個宮女剛好就是司製,您看看在她管轄下,給臣妾繡的衣衫卻是這樣,這證明她並沒有能力擔任司製。”
“不是的,玉妃娘娘,這衣衫不是奴婢所繡,是底下的女史……”莫華依沒想到這節骨眼裏,玉妃冒了出來。
“兒臣看這衣衫確也是寒磣了些,父皇,看來她的能力有限。”宇文泓眼也沒抬地道。
“皇上,奴婢是尚工局的尚工,這司製之位確實是空出來有一段時日了,依奴婢所見,荀掌製天資聰穎,手藝不俗,昔日許尚工也是大加讚賞,正是司製的不二人選。”彭司彩,不,正確來說是彭尚工開口道。
柳皇後看了眼莫華依,這女子比那幾個所謂親信之人都要可信得多,起碼沒有對她陽奉陰違,如果連幾個人都保不住,她的臉更是不知往哪擺?“皇上,這莫司製確實手藝出眾,最近她都在為臣妾的翟衣在忙,所以才會忽略了玉妃妹妹的衣衫,而底下之人手藝不到家,所以才委屈了妹妹。”目光看向宇文泓,這個太子會搭口,無非是替他的小情人出頭奪權,想想心頭都不是滋味,但想到日後還需靠他,所以也不能翻臉,“太子,這不能成為她能力不夠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