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真,我心裏還是有幾分不踏實,我想大家都有這種感覺……”彭司彩道。
荀真卻是挾起一筷菜到彭司彩的碗裏,“司彩大人先吃菜吧?”
“都這個時候,我哪有心情吃飯?”彭司彩不由得瞪了眼荀真,她怎還能淡定如斯?現在她的肩上不但要擔著自己的前程,還有那一群對她忠心的手下,所以她才會著急。
“司彩大人嚐嚐這菜,與平日有何區別?還有看看這菜色如何?”荀真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兩葷一素一湯道,“民以食為天,最近宮裏的情況從這一桌子膳食上就可以看出。”
這一番話不但彭司彩聽不明白,就連溫妮都有幾分狐疑,紛紛舉箸挾菜來吃,即使她們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但是這菜的新鮮程度與往日差別極大,再一細看菜都縮水不少,哪有以前的份量充足?
彭司彩再吃了一筷子菜,慢慢地體會到其中的深意,震驚地看向若無事人般用膳的荀真,“荀真,這菜不對味。”
荀真一笑,“司彩大人終於吃出味來了?別看這一盤菜雖不起眼,但從中透露出很多的信息來,他們內部正在勉力維持不讓人看出來。再退一步說好了,找到代替的食材,我們這些人還好說,但是上麵的那些個主子,哪個不是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看到供應變差了,她們會沒有怨言?換成司彩大人會不會有怨言?中宮雖然是後宮之主,但看中宮不順眼的妃子會少嗎?這千載難逢給皇後沒臉的事,她們會放過?”
彭司彩聽得口啞啞,雖然早已知道荀真的計劃,但是她上回並沒有說得如此深入,而她果然是操之過急,臉色潮紅起來,起身朝荀真拜了一拜,“荀真,看來我的眼介力遠遠不如你啊,我這就回去給她們鼓氣。”
荀真跳開不受她這一拜,正要說些什麼,哪知這彭司彩如來時那般又急速悄然地消失在門外的回廊處,讓她真真的哭笑不得。
“真兒,連我差點要信心動搖了,你說得沒錯,我們不能這個時候泄氣。”溫妮堅定地道。
荀真握了握溫妮的手,“溫姐姐,你放心,這個計劃一定會成功的,來,我們趕緊用膳。”
兩人相視一笑,頗悠閑地舉箸用膳。
尚儀局,王穎正在聽司賓與司讚對近兩天就要舉行的封後大殿禮儀上的安排,提出了幾個要改進的地方之後,揉了揉額頭,聽到女史說李梅兒尚食前來拜訪,這才急忙起身相迎。
“什麼風將李尚食吹來了?”王穎笑道。
李梅兒臉色有幾分凝重,“我們談談。”
王穎看她神色莊重,收起笑容,讓司賓與司讚等人退出去,“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一點兒風聲也沒收到?你到底在忙什麼?”李梅兒狐疑道:“現在宮裏新舊兩派似乎正鬥得火熱,你一點也不知道?”
王穎臉現驚色,“我最近都忙著封後大典禮儀上的安排,這次又趕得急,我這才沒留意到還有這些個事?”
李梅兒看她神色不像是做假的,這才將自己得到的那一點點有限的消息供出來,“你能留任,看來也是娘娘的親信,你說這件事我們到底要不要出手相助那一群人站穩腳跟?還有娘娘那兒要不要去稟報一聲?大家都是同坐一條船的人,不如合計合計,將來也好有個說話的章程。”
王穎沉思起來,片刻後道:“李尚食,你是不是代娘娘來試探我的?還是真心來找我商議的?”她不得不懷疑這李梅兒的用意,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有。
李梅兒眼睛睜大,“我需要來試探你?現在老人就隻剩我倆,不瞞你,我與皇後娘娘在過往曾有一些機緣,但是沒有你想得那麼深入,娘娘現在不動我們,隻是代表了她想慢慢來,我現在也隱隱有危機感,現在又出了這麼一件事,我一時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會來與你商議。”
王穎定定地看著李梅兒,想來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讓對方圖謀的,她們並不是同一局的人,況且兩局在公務上沒有合作的機會,所以更不存在利益衝突,想定後這才道:“你不說我自也有這感覺,隻怕娘娘搞定那幾局後就輪到你我兩局的大變革,所以依我看……”
“怎樣?”李梅兒見她停頓,身子前傾看向她。
“以不變應萬變,現在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王穎也靠近李梅兒,低聲道:“聽你這樣一說,你也不是柳後的嫡係,我們這些半路出家的人要取得她完全的信任,隻怕很難。不想有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最好就是讓柳後掌握不到後宮最大的權利,憑著我們多年的積累,若是舊派獲勝,我們幾家扭成一股,柳後想要徹底掌握六局,那就更難了,分庭抗禮之勢不是更好?”
李梅兒越聽越覺得有道理,若是趁這混亂之時占到一點好處,那麼也有與新皇後較勁的資本,嘴角奸詐一笑,“這麼說,還是在後麵推波助瀾比不變應萬變好,再說我對於那群新上任的人都看不慣,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還是老人看來舒服一點,誰不熬了好久才得到這尚級之位,跟她們平起平坐,連我都覺得掉價。”
“這樣甚好,李尚食,我也有這個感覺,你掌管的是尚食局,正好可以在背後暗助她們一把,事後也能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倒也不失是一條妙計,再說法不責眾,那麼多人的不滿不正是柳後失德的體現?”王穎慫恿道。
李梅兒也陰陰一笑,看來這王尚儀與她倒是想到一塊兒,兩人商議拿定主意後,她這才站起告辭,“我先回去了,王尚儀接著忙吧。”
王穎起身相送,看到李梅兒走遠,這才冷冷一笑地返回進屋,有心腹女史上前給她續茶,“尚儀大人真的要參與這場混戰中?”
“有何不可?那個柳皇後不會是有用的靠山,再說我是巴不得她坐不穩這中宮,後宮能大亂就更好,攪亂這一潭水,我們才好渾水捉魚。”王穎冷道,身子挨到迎枕上,舒展了一下筋骨,“再說我們尚儀局事後比誰都更能置身事外,柳皇後說不定往後更倚重我?嗬嗬,這一場爭鬥不知是誰發起的?倒是好大的手筆,連內侍省那群老奸巨滑的老閹狗都出動了。”
女史上前給王穎輕輕捶腿,“尚儀大人使勁地鼓動李尚食,她那一局隻怕事後會讓柳皇後記恨上,這麼重要的消息都不向她稟報,這怎麼也說不過去?”
“不錯,你的悟性極好……”王穎心情不錯地誇獎著忠心的手下。
第四天、第五天……直到封後大典的那一天,所有的矛盾鬥爭都到了一個臨沸點。
柳皇後看著那件自己的新翟衣,雖然款式繡線都是一等一的好,但是那參差不齊的繡功卻讓人難以恭維,臉上越見難看。
因為母親擢升為中宮,安幸公主現在在宮裏的地位也不同往日,上前看了一眼那皇後翟衣,大吃一驚之餘,竟嘲笑道:“母後,這就是你的新翟衣啊?這是什麼?鳳凰?我怎麼看像那落湯雞?”
“說,本宮不是命令你們一定要盡善盡美嗎?你們這做出來的是什麼東西?莫司製,你給本宮解釋清楚。”柳皇後將那件翟衣扔到地上,兩眼冒火地道。
莫華依趕緊跪下,“娘娘,這怪不得奴婢,請娘娘恕罪。”即使她事後將那些不完美處都修補過了,但是仍掩不住那些粗糙處。
“不怪你那要怪誰?”安幸公主在一旁涼涼道,“母後,可見是這群宮女疏懶了,她們都以為母後好欺負……”
“你給我閉嘴,安幸,如果你是想來挑事端的,那就回你的公主府,莫華依,本宮今兒個給你個解釋的機會,若說不出來,那這司製你也就別當了。”柳皇後先是斥責了女兒,接著再朝莫華依發難。
莫華依的身子抖了抖,眼珠子卻轉了轉,柳皇後這反應也在她預料範圍之內,咬了咬牙,將六局拚命壓下之事當麵向柳皇後稟報,“……娘娘,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都是秦尚工讓奴婢壓下不報的,所以奴婢也不敢說。再說娘娘的封後大典趕得這麼急,翟衣的步驟又繁複,奴婢已經日夜趕工了,隻是那一群替代的人手藝不及正規女史,所以才會讓這件翟衣最終繡成這樣。”
“豈有此理,這麼大一件事,怎麼直到今天你才來說?”柳皇後大怒道,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原本以為任用的是自己的親信,必定能處理得妥當,所以才沒有在之前傳她們來看看翟衣的進度如何?今天她豈不是在後宮諸人與群臣麵前失了麵子?
這麼一想,她的怒火是怎樣也壓不下來的。“去,將所有宮女都給本宮找來,本宮這回饒她們不得。”
一旁的柳心眉看到姑姑的身子晃動,忙扶她坐下來,“姑姑,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現在處罰她們已經於事無補了,反而會將這件事鬧大,姑姑,還是先忍下這口氣,待大典完成後再處置她們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