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小山般的布料一傾斜,全部都向靠近桌前的唐如玉與柳心眉倒去,屋子裏響起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顧清蔓機靈地避開,這才沒有被布匹砸中。
唐如玉驚叫一聲,身子被大批的布料砸中,生疼生疼的。
柳心眉的臉色綠了下來,來不及閃避的膝關節處被布匹的木頭卷心砸了個正著,感覺到刺痛向她襲來。
眾家千金紛紛向兩旁閃避,惟恐受了池魚之殃。
荀真忙指揮女史與粗使宮女們將布匹歸回原位,上前道:“柳小姐與唐小姐沒受傷吧?”
“你怎麼做事的?笨手笨腳的,你是如何升為掌製的?”唐如玉怒罵道。
柳心眉皺了皺眉,本也想出言指責幾句的,但斜眼看到唐皇後正由太監的攙扶下往這兒而來,頓時住口不言不語,隻是由宮女扶著在一旁揉著膝蓋。
背著門的唐如玉繼續罵道:“我一定要將你的行為稟報給姑姑聽,讓她來評判評判你的問題,讓你當不成這掌製,你這粗手粗腳的宮女隻配當那粗使宮女……”
“劈哩嘩啦”的聲音響個不停,唐如玉說得起興,荀真同樣看到皇後與柳德妃相偕而來的身影,這回不再給自己解圍,而是站在那兒任由這唐如玉繼續數落下去。
顧清蔓的眼角也看到皇後與柳德妃到來了,這回更安靜,耳裏聽著唐如玉的聒噪聲,微微嘲諷地一笑,仗著是皇後的親侄女,就以為自己肯定是東宮正妃,這樣不知禮節之人如何服眾?
站在廳門口的唐皇後的臉色鐵青起來,那背影一看就是自家侄女,這孩子真是被她父母寵壞了,難為她第一天進宮之時,她還刻意給她上了半天課,要她一定表現得貞靜文雅一點,這樣才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可看看現在這樣像什麼?潑婦嗎?
柳德妃在自個兒的侄女的暗示下,一猜就猜得到這女孩是誰家的?故意抬高聲音道:“喲,這是誰家的小姐?居然如此有活力,那聲兒都能將瓦片震下來了。”
唐如玉本來見荀真沒有開口自辯,氣焰囂張了起來,突然聽到那戲謔聲,回頭不悅地道:“是誰在那兒嘲笑我?我……”
“你還想怎麼樣?”唐皇後沉著臉道。
唐如玉這才看清姑姑的身影,臉色一白地屈膝,“侄女參見姑姑。”
一眾千金們這才假裝驚訝起來,趕緊起身向皇後與柳德妃行禮問安,她們的前程就捏在皇後的手裏,自然不能掉以輕心,討得皇後的歡心,就離東宮正妃的位置更近一步。
在後宮生存幾十年的唐皇後雖說賢德之名不能與名震千古的皇後相提並論,但就連尖酸刻薄的禦史大夫們也尋不出她半點錯來,所以這後位她一坐就到現今,無人可動搖。
威嚴的越過自家侄女,冷聲道:“雖然於親你得喚我一聲姑姑,但這兒是皇宮,本宮為太子著想,為華國的江山社稷著想,自當要選擇一個合格之人入主東宮為正妃,也就會一視同仁,往後,你不要再叫我姑姑,直接喚一聲皇後娘娘。”
唐如玉的臉上有細汗溢出,這個姑姑無論是省親還是入宮拜見,姿態端得比誰都正,但對她還算是慈愛,這樣嚴厲地說話還是頭一次。
柳德妃自是上前關愛地問候柳心眉,聽著柳心眉微帶泣音地訴說著,那端莊的姿態與剛剛叫囂的唐如玉相差甚遠,明顯她的侄女比唐皇後的侄女更具母儀天下的風範。
荀真靜靜地聽了聽柳心眉的訴說,這才上前朝唐皇後施了一禮,“娘娘,奴婢不是有心冒犯的,隻是唐小姐非要那一卷最先被她淘汰位於最下麵的布匹,奴婢在抽出時被別的布匹一絆,這才將小山高的布匹撞翻,因此砸到唐小姐與柳小姐。”言下之意指責唐如玉任性刁蠻,
顧清蔓微抬頭道:“皇後娘娘,臣女所見正與這荀掌製所言相差無己,因此可以做證。”
唐皇後的表情極度不悅,目光微微地責備著侄女的糊鬧,再一細看這還牽扯到荀真,假意喝了一口茶水,太子已將此事全權交給她,若她在這個節骨眼裏與太子硬碰硬,實屬不劃算。
柳德妃查看了一下柳心眉的傷勢,皺眉向唐皇後道:“娘娘,這宮女行事魯莽,害得兩位千金都受傷了,實應要罰。”這個宮女居然是荀真,若能挑起太子與皇後的矛盾,那她將坐收漁翁之利。
“就是。”唐如玉不怕死地小聲道。
唐皇後卻輕輕地放下茶碗,瞪了眼自家侄女,看向柳德妃,“柳妹妹,這論起來還是如玉的不是,若她不那麼任性也不會累得心眉受傷,況且清蔓又看得真切,荀真,此事你確實也有不對的地方,回頭本宮自會讓許尚工責罰於你,所以此事就此罷了,誰也休得再提。”
“是。”荀真行禮道。
唐如玉的臉色很是難看,在姑姑高壓下的目光下,不得不低頭說“是”。
柳心眉暗叫可惜,不過仍是乖巧地應聲,就為了搏得唐皇後一個好印象。
顧清蔓的目光卻是在荀真的身上逗留,這個女子越看越讓她迷惑,唐皇後不是那種好說話之人,居然隻看了她一眼就不予追究,這下她對柳心眉的話開始重視起來。
荀真最先行禮領著一眾宮女們退下去,一刻都不想在裏麵呆下去,隻是這麼一會兒功夫,就令人極其不舒服。
帶著滿腹心事回到尚工局,向許悠稟報了在儲秀宮中發生的一切,許悠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荀真疲憊的神態,心底免不了有些心疼,聲音放重道:“你不是下定決心要跟太子在一塊嗎?這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你就已經是這麼一副狀態,荀真,你有多少條命能與她們鬥下去?”
荀真心裏也清楚許悠由始至終不讚成她與宇文泓的事,微挺了挺胸,正色道:“如果尚工大人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知難而退,那就太小瞧我了,也太小瞧我與太子的感情,即使見不得光,但我無悔。”
許悠接過她遞上的名冊,看來她是準備一條道道走到底了,“那你就從這一刻開始武裝你的心,將來要承受的可不止這些。”
東宮,宇文泓也聽孫大通稟報著儲秀宮那一出鬧劇。
孫大通皺眉道:“殿下要不要出麵力挺荀掌製?這幾位小姐可是名門出身,個個都不是吃素的,雖然那唐小姐有些好出風頭,但她可是皇後娘娘最屬意的正妃人選。”
他微躬著身,準備聽從這位太子殿下的吩咐。
宇文泓卻是將手中的鳥食輕輕地放進寵子裏喂這鳥兒,看了看籠中的鳥兒低頭梳理著自己毛發的悠閑姿態,眼裏的冷意加深,最後卻是化做微微歎息,“孤不適宜出麵,荀真始終要學會麵對這一群女人。”即使他的心也在疼痛,但是在這微妙的時刻,一動不如一靜。
孫大通微微張大口,他以為太子起碼要找唐皇後抗議一番,或者懲罰一下那唐如玉與柳心眉,哪裏知道殿下的態度卻是這般雲淡風清?這還是那個疼愛荀真至極的太子殿下嗎?
宇文泓卻沒有心思卻管這孫大通在想什麼?而是轉身向他吩咐道:“孫大通,今夜宣綠霓過來。”
“不宣荀掌製嗎?”孫大通錯愕地抬頭。
宇文泓卻是冷喝一聲,“沒聽楚孤的吩咐嗎?記得要做得令人囑目,尤其是將這消息傳到儲秀宮那邊去,聽明白了嗎?”
孫大通是人精,隻怔愣了片刻,然後就領會了太子的用意,要用綠霓來迷惑那群女人的眼睛,也要讓她成為代替荀真的箭靶,頓時不敢再問,轉身即去按吩咐行事。
夜裏,東宮的琵琶聲不斷。
荀真的住所裏卻是一片清冷,將最新選來的兩位女史遣出去後,她躺在床上看著帳頂,不知宇文泓在做什麼?今天受的委屈仍讓她不爽,可是等到半夜,他也沒有出現,她不高興地將枕頭甩到床底下,翻了個身準備入睡,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聞到床的那一側還有他的味道,就更是心酸地捶了捶床板,昨天還在這張床上與她翻雲覆雨的人今天居然沒來安慰她,這讓她的心裏如何平衡?即使她再善解人意,也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需要人哄,需要人安慰,尤其她的委屈還是來自於他。
可是,他卻沒有出現?荀真的心裏頭一次產生了埋怨之意。
幾日後,下了一場雷暴雨,空氣清新了不少,馮貴妃正翻轉著手中的信紙,那個女人真的幫了她甚多,明天,她就可以正式提出對太子嫡出血統的質疑,這種言論一出,一個欺君之罪是必不可少的,就等著看那壓在她頭上十數年的唐皇後如何化解?
“娘娘,皇後娘娘下了旨意,讓娘娘到鳳儀宮去用宴。”宮娥在外稟報。
馮貴妃微皺了皺眉,唐皇後與她走得並不親近,最近倒是與柳德妃走得甚是親近,一個是不受寵的皇後一個是失寵的妃嬪,所以她才對這個現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思量再三,她還是整裝準備到鳳儀宮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