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宦的手微微發抖,他緩緩放下酒杯,仰望天花板,幽幽長歎:
“四日前,重慶無法向外發送電報的時候,本人就預感到大戰在即,可怎麼也沒想到,蕭益民是如此的陰險狡詐,竟然使出佯裝圍困重慶、調集主力攻打貴部援軍的卑鄙勾當……”
心思縝密的熊炳琦看到陳宦還在怨天尤人,忍不住低聲提醒道:
“二庵兄,現在不是歎息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如何麵對目前的困局!還有一事,二庵兄需要考慮,自漢中南下威逼成都的馮煥章旅如今到了何處?如果馮煥章仍然和以前那樣磨磨蹭蹭陽奉陰違,所部邊走邊看尚未開到川北的廣元,一切還有挽救的可能,要是過了廣元,恐怕也會落得個全軍盡墨的結果啊!”
“啊、啊……煥章的最後一次來電,正是從廣元發出的……”
陳宦失態地站起來呢喃,臉上全是驚恐之色,曹錕等人麵麵相覷,最後均無奈地搖頭,知道馮玉祥部凶多吉少了。
......
川北,劍門關以南十八公裏,龍潭村。
三百多戶人家的龍潭村坐落在四麵環山的河穀之中,五丈寬的龍潭溪自北向南穿過村莊,這個入川古道上的重要驛站此刻已沒有任何民眾,村中來去匆匆的全都是身穿深灰色軍裝的官兵,十餘門水冷式馬克沁重機槍已經擺放在村口各個山包之上。
馮玉祥與麾下兩千二百餘官兵被困在南北長一千八百餘米、東西寬七百餘米的龍潭村已三天之久,村子東西兩麵是綿綿群山,南北兩個通道上的高地已經被四川邊防軍的兩個主力團占據。
由蕭益民麾下猛將枟毅率領的兩個團五千官兵,早在馮玉祥部到來之前潛行到位,如今已在狹長的村子南北兩端架起百餘挺輕重機槍、兩個六〇迫擊炮發射陣地,並在馮玉祥企圖率部突圍的第一天,齊齊發射了百餘枚炮彈,徹底打掉了馮玉祥率部強行突圍的念頭。
早有不祥預感的馮玉祥本就不願意率部南下,無奈陳宦一天一個電報催促,坐鎮北京的袁大帥在屢調不動的情況下,最後給盤踞在漢中的馮玉祥發來一份措辭嚴厲的電令,馮玉祥無奈之下,才在十天前率領一個團緩緩入川,將其餘四千官兵留在漢中,袁大帥下撥的十二門火炮也盡數留在漢中,用健馬馱負全旅所有的二十四挺馬克沁重機槍和三十萬發子彈南下。
順利經過廣元、劍閣和劍門雄關的馮玉祥怎麼也沒想到,蕭益民的軍隊會在距離劍門關十八公裏的龍潭村設下圈套,這個距離和地點非常要命,馮玉祥的兩千餘名官兵一大早離開劍門關,用七個小時的時間一口氣走到龍潭村時已是強弩之末,原以為到了龍潭可以好好休息好好進食,誰知龍潭村的民眾已經盡數撤走,村中的所有糧食和可以充饑的東西全部搬到南麵五公裏的李家壩,留給馮玉祥和他兩千多官兵的,隻是一座空蕩蕩的村子。
馮玉祥部攜帶的幹糧、鹽巴和肉脯,隻能滿足三天的需要,經過三天的對峙與談判,不願意繳械投降的馮玉祥部沒有獲得任何糧食補給,攜帶的軍糧已經消耗一空,再這麼耗下去,無需川軍攻打,就能將馮玉祥兩千多人活活餓死。
急躁不安的部下有的主張強行突圍,有的主張通過談判,盡可能保住元氣返回漢中,唯獨馮玉祥由始至終一言不發。
在焦慮不安的辯論中,川軍將領枟毅再次派人送來一封信,也是最後通牒。
身材魁梧的馮玉祥非常仔細地讀完信,不卑不亢地告訴來使:“明天上午十點之前,是戰是降都會給出明確答複,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