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槍聲終於消停,樂昌縣城已經是空無一人遍地狼藉,四座城門內外和街道上,深藍土布軍裝的屍體隨處可見,屍身下一灘灘鮮血仍在流淌,一隊隊身穿灰色軍裝的官兵開始走下城牆,在一聲聲川音口令中,分成十幾個小隊,開始收集地上遺棄的武器,搬走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城外東北方向,仍然是槍聲大作,爆炸連聲。
從四川開到樂昌並成功擊潰黔軍的警衛旅新兵團兩個營,在代理團長王世榮的率領下,狂追十裏,於大神崗趕上逃出樂昌的黔軍護法軍黃複生殘部,迫使倉皇逃跑的黃複生來了個壯士斷臂,扔下一個連斷後阻擊,其餘大多數人馬繼續向黔軍護法軍司令部汝城逃去。
留下抵抗的一個連黔軍,突然煥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利用山下有利地形,對追擊的對手展開悍不畏死的阻擊。
策馬而來的王世榮眼看衝鋒的弟兄一個個倒下,連忙命令偵察排抱起兩挺繳獲的馬克沁水冷式重機槍,迅速衝上路邊製高點,用密集的交叉火力壓製沒有自動武器的頑抗敵人,隨後親自率領麾下弟兄發起猛烈進攻,僅用十來分鍾時間,便擊碎殘敵的意誌,徹底消滅百餘名負隅頑抗的敵人,可是,這個時候黔軍團長黃複生和一千八百餘黔軍已經逃得無蹤無影,再想追擊已經有心無力,隻好命令麾下弟兄打掃戰場,搜救死傷弟兄,最後扔下百餘具黔軍屍體,返回樂昌縣城。
走到一半,代理團長王世榮已經冷靜下來,騎在馬上掃視一圈鬥誌昂揚的官兵,沒來由地出了身冷汗。
到了這個時候,王世榮仍然搞不清楚當時是怎麼打起來的。
細細一想,不管長期駐守樂昌的黔軍是如何的軍紀敗壞,如何欺男霸女販賣鴉片,如何盛氣淩人地拒絕本部入城休息,也不管是黔軍先挑釁毆打本部弟兄最終引發雙方群毆,最終形成你死我活的對戰,但黔軍終歸是一支革命隊伍,聽說黔軍指揮官黃複生還是大元帥孫中山非常欣賞的將領,同屬革命陣營的警衛旅新兵團雖然打贏這一仗,而且贏得漂漂亮亮風光無比,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想到這裏,馬背上的王世榮不寒而栗,一個深呼吸沒做完,前方十餘匹戰馬已經飛馳而來,王世榮連忙下令停止前進,原地警戒,再抬起頭時立刻發現,衝在前麵的黑色戰馬上的人,竟然是自己最為敬重的本部長官、親自把自己和四十九名弟兄安排進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的劉秉先。
幾乎同一時刻,遠在千裏之外的湖北潛江城東的鄧家嶺,也在發生一場幾乎相同的激烈戰鬥,區別隻是戰鬥的規模遠遠大於樂昌的衝突,投入戰鬥的是王占元的鄂軍武漢守備旅和川軍第四師第十二旅近兩萬官兵。
對外宣布撤離潛江開往宜昌的川軍第四師根本就沒有走,或者說沒有像蕭益民宣布的那樣完全撤往西麵,實際上,王鍵第四師兩個旅早在十八小時前就以無可阻擋的氣勢,攻占了潛江城。
無奈投降的王玄明旅四千官兵被盡數繳械,等到川軍總司令蕭益民對外通電撤軍時,第四師兩個旅已經完成所有的作戰任務,將繳械的武器彈藥、軍用物資和搜掠而來的財富,盡數打包完畢。
鄂軍老蔣石星川在川軍總參謀長包季卿的斡旋下,很快與川軍達成諒解並結成同盟,經過十二小時急行軍,石星川率領所部趕到潛江接防,川軍總參謀長包季卿一路相伴趕到潛江,隨即召見第四師各部將校。
就在這時,第四師前出東麵三十公裏進行偵查的小隊派快馬趕回急報:
鄂軍兩個團外加一個騎兵營自東而來,從裝備和裝束上推測,該部是湖北督軍王占元直轄的鄂軍第一混成旅。
包季卿頓時頭疼不已,不用多想,他就知道這是王占元派來增援潛江的部隊,由於通信的原因以及第四師的成功封鎖,武漢和孝感方向的鄂軍和北洋軍各部根本不知道擁有一個旅駐軍外加一個地方守備團的潛江會這麼快便陷落。
一時間,老蔣石星川進退不得。
要知道,石星川放棄抵抗,把沙市和荊門交給川軍的消息已經早早傳出,素來就不待見石星川的湖北督軍王占元肯定不會就此罷休,如果川軍第四師撒手不管撤離潛江,留在潛江的石星川和他的五個團部屬將會成為此次衝突的犧牲品。
麵對老友石星川的苦瓜臉,包季卿迅速致電宜昌,並附上自己的想法,蕭益民接到包季卿的急電,與王陵基等人略作權衡,隨即同意包季卿“基於盟友的請求以及湖北現狀,應再接再厲主動迎敵,進而達到削弱鄂軍的最終目的”的作戰計劃。
正是因為時局的迅速變化,“擅自率部攻占潛江的罪魁禍首”王鍵暫時逃過一劫,在包季卿的命令下,王鍵率領他的第四師第十一旅撤離潛江,返回公安休整;第四師參謀長何其武率領養精蓄銳的第十二旅連夜出發,趕赴城東九點五公裏的鄧家嶺一線設伏,石星川部三個團隨後出發,在鄧家嶺以西兩公裏構築阻擊工事。